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陈海轻声说，但老林，记得我们当年在观景台上说的话吗？
记得。
那就好。
挂断电话，林风将存储卡收进贴身口袋。
窗外，训练中心的灯火依然通明，年轻民警们还在加练。
他拿起钢笔，在比武总结报告上郑重写下：
本次大赛涌现出的优秀人才，建议重点培养。
特别是那个叫苏晓的女孩。
颁奖典礼的喧嚣散去，林风独自在办公室反复观看那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当画面定格在戴鸭舌帽男人抬手的瞬间，他放大对方腕表表盘——
虽然像素粗糙，但表盘边缘的船舵纹路依稀可辨。
果然...林风轻叩桌面，加密电话突然震动。
来电显示是陈海，声音却异常清醒：
老林，苏晓刚被抽调去参加部里的专案组了。
林风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晚，特急调令。
陈海顿了顿，我查过，调令直接来自部里某位领导，连省厅都没经过。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问：
你还记得苏晓父亲牺牲的细节吗？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三年前缉毒行动，中了埋伏。当时都说是因为线人叛变，但...
但什么？
老苏临终前给我发过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三个字：老师好
林风指尖微微发凉。
他想起韩建国在干休所那句意味深长的老师最喜欢懂事的孩子。
挂断电话后，他调出苏晓的比赛录像。
画面里，女孩正在模拟爆炸现场进行勘验。
当其他选手还在寻找爆炸点时，她已经蹲在墙角，用棉签轻轻擦拭焦黑的墙皮。
这里。
她举起棉签，在紫外线灯下，棉签头部发出微弱的荧光，凶手事先在这里涂抹了白磷混合物。
考官惊讶地追问：你怎么确定？
爆炸产生的热量不足以让墙体碳化到这个程度。
苏晓指向天花板，但如果是白磷自然，温度可以达到800度以上。
观众席上，连几位老专家都频频点头。
林风切换另一个画面。
在模拟追捕环节，目标车辆逃入废弃工厂，所有追踪信号突然中断。参赛小组顿时乱作一团，只有苏晓跳下车，从背包里取出个巴掌大的设备。
那是什么？裁判长好奇地问。
自制信号捕捉器。
女孩快速组装着零件，可以捕捉百米内的所有电子设备残留信号。
五分钟后，她举着设备走向工厂角落的垃圾箱：
目标把手机扔在这里，但...她弯腰捡起个易拉罐，他带走了SIm卡，用这个做了个简易信号干扰器。
全场寂静。
这种手法连很多老刑警都没见过。
最让林风印象深刻的是案件重建环节。
组委会给出起完美自杀案，所有证据都指向死者是自缢身亡。
多数选手草草结案，唯有苏晓在停尸间待了整整两小时。
死者确实是窒息死亡。
她向评委展示解剖记录，但你们看喉骨骨折的角度——
投影幕上出现精细的3d建模：
如果是自缢，骨折线应该向上倾斜。
但这个伤口是向下的，说明有人从背后勒紧绳索后，把尸体吊了起来。
她接着展示死者指甲的照片：而且我在指甲缝里找到了这个。
放大千倍后的图像显示，那是种特殊的丝绸纤维，与现场发现的绳索材质完全不符。
这是凶手套装上的纤维。
苏晓平静地说，应该是个左撇子，习惯把工具包斜挎在右肩。
评委席哗然。
这个细节连案件设计者都没想到。
后生可畏啊...
身旁的老专家喃喃自语。
林风关掉录像，目光落在苏晓的档案上。
父亲殉职，母亲改嫁，靠着助学金读完警校。
这样的背景，却比很多世家出身的民警更出色。
他想起比武间隙的对话。
当时苏晓正在调试设备，他无意中问起：为什么选择当刑警？
女孩头也不抬：
为了弄明白，为什么好人总是输给坏人。
现在有答案了吗？
还没有。
她终于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但我知道，如果好人都放弃，坏人就真的赢了。
此刻回想起来，这句话别有深意。
加密邮箱提示音打断思绪。
老同学发来简短消息：小心捧杀。
附件是苏晓即将加入的专案组名单，组长赫然是孙组长。
林风立即回电：
这个专案组是做什么的？
表面上是追查跨境赌博，实际上...
老同学压低声音，在清理赵立春案的关联人员。
苏晓知道吗？
她只被告知是去参加精英培训。
窗外晨光熹微，新一天的训练号角已经吹响。
林风看向操场上奔跑的年轻身影，那些充满朝气的面孔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他拿起电话接通训练中心：
给我接苏晓的宿舍。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是哗哗的水声：
我是林风。
水声立刻停止：林总队长？
专案组的水很深。
他直截了当，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你调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即传来轻快的笑声：
谢谢总队长，但我想去看看水到底有多深。
可能会淹死。
那就学会游泳。
女孩声音坚定，我父亲教过我，刑警的字典里没有字。
挂断电话后，林风久久伫立。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枚泛黄的警号牌——
那是苏晓父亲的遗物。
当年那个总爱哼着歌的老刑警，临死前用血在警号牌背面写了三个字：
往前走。
现在，他的女儿正在这样做。
操场上，新一天的比武已经开始。
有个年轻民警正在演示自创的战术手语，另一个姑娘在讲解她改进的足迹提取法。
这些年轻人或许还不知道前路艰险，但他们的每一分成长，都是对黑暗最有力的回击。
林风将警号牌仔细收好。
他想起陈海昨天醉酒时说的话：
咱们这些老家伙，得给年轻人撑住天。
而现在，天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