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五十三年冬的瑞祥号议事厅，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江兰眉宇间的轻愁。她指尖捏着一份奏报，纸上 “刘二泄露情报” 的字迹格外刺眼 —— 兰馨社的低阶助手刘二，竟被八爷党余党用五十两银子收买，把 “瑞祥号下月调粮至山东” 的普通情报卖了出去。虽未酿成大祸，却让山东士绅提前囤粮，粮价微涨了五分，百姓买粮时多花了钱，私下里已有人嘀咕 “新政的粮价怎么又不稳了”。
王瑞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摩挲着那只紫砂老茶盏 —— 这是十年前江兰送他的，那时瑞祥号刚起步，他还是个小商帮的掌柜，江兰说 “王大哥，咱俩合作，就得像这茶盏，经得起烫，守得住味”。如今他六十二岁，比江兰年长三岁，鬓角已染霜，却依旧是江兰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他看着江兰紧锁的眉头，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兰丫头，这事看着小，实则是个警钟。咱们合作十余年，瑞祥号的商脉连着新政的民生，底下人若靠不住，咱俩这些年的心血，早晚要被这些蛀虫啃光。”
江兰抬眼，对上王瑞的目光 —— 那目光里有担忧，更有并肩多年的默契。她叹了口气：“王大哥，我不是信不过你，是新政容不得半点闪失。你掌着瑞祥号半壁的商帮合作，春桃管着兰馨医馆和后宫的情报，你们俩的忠诚度，是新政商、医两条线的根。我想…… 验一验，不是为了怀疑，是为了让咱们以后走得更稳。”
王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兰丫头，你这心思，比淮河里的暗礁还细。行，你想怎么验，我配合 —— 我王瑞活了六十二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最不怕的就是验心。”
与此同时，兰馨医馆的药房里，春桃正低头整理药材。她四十四岁，和丫蛋同龄，当年兰心会刚成立时，她俩还是一起学识字的宫女，如今她已是兰馨医馆的核心，负责就诊登记和后宫的情报传递。手里的当归刚称好，就见惠太妃的旧部宫女小翠走了进来，眼神躲闪着，没登记就往药房里凑：“春桃姐姐，听说医馆下月有好药材？是不是给咱们旧部优先啊？我家主子最近咳疾重，若能先拿药，定有重谢。”
春桃心里咯噔一下 —— 惠太妃早就失势，她的旧部怎么还敢提 “优先供药”？她不动声色地把当归包好，递过登记本：“妹妹，先把主子的症状写上，药材来了按顺序发，皇后娘娘有规矩，不分新旧部，谁也不能搞特殊。”
小翠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走了。春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犯了嘀咕 —— 最近总有些后宫宫女借就诊打探药材库存，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她正琢磨着，丫蛋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里面是江王氏做的枣泥糕，她俩同龄，私下里常像姐妹一样分享吃食。
“春桃，发什么愣呢？” 丫蛋把食盒放在柜台上，拿出一块枣泥糕递给她，“我娘说你最近累，特意做了这个，补补身子。”
春桃接过枣泥糕，咬了一口，甜意里却透着不安：“丫蛋，我总觉得最近不对劲，那些旧部宫女眼神怪怪的，好像在打听什么。我怕…… 我怕有人生事，可又拿不准该不该跟江大人说。”
丫蛋把这话记在了心里，当晚就告诉了江兰。江兰坐在灯下，看着兰心会当年的识字本 —— 上面还有春桃和丫蛋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有了主意：春桃和丫蛋同龄，默契最深，若用假情报测试春桃，既能验出她的忠诚度，又能看看后宫的眼线到底有多猖狂。
三日后，江兰先在瑞祥号的密室里见了王瑞。这密室是江老实特意做的，楠木墙壁，双层门板，只有她和王瑞有钥匙。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放在王瑞面前：“王大哥，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 咱们拟跟漕帮的秦万山合作，下月初一，从淮河调两百石‘私盐’，走黑松林航道，需你协调商帮的船队护运。这事暂时别告诉大宝，他年轻，嘴快，怕走漏风声。”
王瑞拿起纸，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深耕淮河流域的商道二十年，黑松林航道浅，只能走小船，两百石盐用大船根本运不了；而且秦万山素来正直，最恨私盐，怎么可能跟他们合作运私盐？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他没点破，只是把纸折好，放进怀里：“兰丫头，容我三日，我去协调船队。”
江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了底 —— 王瑞若真有二心，不会察觉这些破绽；若他坚守底线，定会谨慎行事。
与此同时，江兰安排的 “试探” 也悄悄开始了。八爷党余党陈三，伪装成漕帮的散伙帮众，在王瑞常去的江南茶社里搭讪。陈三端着茶碗，凑到王瑞桌前：“王老爷，听说您要跟秦舵主走黑松林运‘货’？小人熟悉那片的航道，暗礁浅滩都门清，愿给您效犬马之劳，只要给二十两辛苦费，保证没人拦您的船。”
王瑞端着紫砂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神冷了下来：“我运的是正经的粮货，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货’。你若想找活干，就去瑞祥号的账房应聘，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 说着，他朝门口喊了一声，随从立刻走了进来。王瑞指了指陈三：“把这个人送到京营去，就说他形迹可疑，想搅乱商道。”
陈三吓得脸都白了，挣扎着被拖了出去。王瑞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 他心里清楚，这陈三肯定有问题，兰丫头的 “测试”，这就开始了。
另一边，大宝按江兰的安排，在瑞祥号的分铺里 “无意” 跟王瑞提起：“王大爷，最近京营查私盐查得严，黑松林那片天天有士兵巡逻，您要是运货，可得避开些。”
王瑞拍了拍大宝的肩膀，笑着说：“知道了，多谢你提醒，我会避开的。” 他没提 “私盐” 的事，也没问大宝怎么知道巡逻的消息，只是像往常一样，跟大宝聊了聊分铺的生意。
三日后，王瑞再次走进密室，手里拿着一个双层木盒 —— 这也是江老实做的，外层是普通的木盒，内层却有暗格。他把木盒放在江兰面前，打开：“兰丫头，这是你上次说的‘货’的记录，我没跟秦舵主提，也没让其他人知道。我琢磨着，黑松林走不了大船，秦舵主也不沾私盐，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我王瑞跟你合作，守的是商道的规矩，更是新政的良心，绝不会拿百姓的盐价开玩笑。”
江兰看着木盒里的记录纸，上面一笔一划写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泄露的痕迹。她心里一暖，从柜里拿出一张图纸 —— 这是大宝绘制的广州至南洋的航线图，上面标注着商船停靠的港口和货物的种类。她把图纸推到王瑞面前：“王大哥，委屈你了。这是瑞祥号下一步的海外贸易规划，需你牵头协调南洋的商户，之前没跟你说实话，是怕走漏风声，让八爷党的人钻了空子。”
王瑞展开图纸，老眼瞬间亮了。他指着其中一个港口：“兰丫头，这个吕宋港我熟，十年前我去过，那里的商户都靠谱。这事交给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春桃的测试，也在同步进行。江兰在药房里找到她，手里拿着一张药材清单，故作随意地说：“春桃，下月要给后宫惠太妃的旧部优先供药，需提前准备五十斤当归。这事你盯着，暂时别跟丫蛋说 —— 怕她嘴快，让其他宫女知道了，又要传闲话。”
春桃手里的秤杆顿了一下 —— 她和丫蛋同龄，一起在兰心会长大，丫蛋最是守口如瓶，怎么会嘴快？而且惠太妃的旧部早就被皇后监控，医馆怎么会给她们优先供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她没问，只是点了点头：“江大人，我知道了，我会盯着的。”
江兰走后，春桃把当归的清单放在抽屉最里面，锁了起来。没过多久，小翠又来了，这次直接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柜台上：“春桃姐姐，我家主子的咳疾实在重，你就通融一下，先给点当归吧，这银子你拿着买点心。”
春桃把银子推了回去，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定：“妹妹，不是我不通融，是规矩不能破。你先登记，等药材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好不好？”
小翠见春桃油盐不进，只好悻悻地走了。当晚，丫蛋又来药房找春桃，手里拿着一件刚做好的护膝 —— 是江王氏织的，给春桃过冬用的。“春桃，我听护士说医馆最近要备当归？是不是缺了？” 丫蛋一边帮春桃试护膝，一边随口问道。
春桃拉着丫蛋走到药房的角落，这里只有她们俩，说话方便。她压低声音：“江大人说要备五十斤当归，还让我别跟你说，可我觉得不对劲。惠太妃的旧部怎么会有优先供药的资格？而且你又不是嘴快的人，江大人怎么会不让我跟你说？”
丫蛋心里暗笑 —— 春桃果然没让人失望。她按江兰的嘱咐，皱着眉头说：“江大人定有自己的分寸，你先别声张，我明天去问问她，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春桃立刻点头：“好，我不说，等你消息。” 她没跟任何人提过 “优先供药” 的事，连自己的徒弟都没说，只是在医馆的账本上备注了 “当归需备五十斤，待江大人确认用途后再采买”，把决定权交回了江兰手里。
第二天，江兰在兰心会的旧址见了春桃 —— 这里是她们当年一起学识字的地方，墙上还贴着当年的识字卡。江兰拿出一张表格，上面是后宫妃嫔的就诊记录和对应的情报动向，这是她和丫蛋一起整理的。“春桃，委屈你了。” 江兰把表格递给她，“以后你跟丫蛋一起管这个，后宫宫女就诊的异常，你们俩直接定要不要报给我，不用再走流程。”
春桃接过表格，眼眶微微发热。她和丫蛋同龄，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从宫女到现在的核心，靠的就是这份信任。“江大人，我跟丫蛋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测试结束后，江兰分别跟王瑞和春桃交了底 —— 她给王瑞看了陈三在京营的审讯记录，给春桃看了小翠的监控报告。王瑞看着记录，笑着摇了摇头：“兰丫头，你这招，真是让我服了。” 春桃也笑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没过多久，瑞祥号的海外贸易启动了，王瑞带着商队，坐着大宝设计的新船，驶向了南洋。兰馨医馆里，春桃和丫蛋一起整理着后宫的情报，把异常的就诊记录一一标出来，及时报给江兰。江兰站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远处的瑞祥号码头，心里踏实极了 —— 从包衣丫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新政最稳的根基，不是权力，不是钱财，而是这些经得起考验的人。
王瑞在南洋发回的第一封密信里，写着 “南洋商户可靠，八爷党余党踪迹已摸清，可提前布局”；春桃和丫蛋也报来了 “惠太妃旧部暂无异动，后宫情报稳定”。江兰把这些密信放在一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 有这样的团队在，新政的路，定会越走越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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