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二十七分,通风管道的盖板重新焊死,我站在设备间门口擦了把手。苏晨靠在墙边等我,手里拎着工具包,脸上有熬夜后的青灰,但眼神是亮的。
他没提昨晚的事,只说信号塔今天必须修好。
我们穿过后门暗道时天刚蒙蒙亮,雪停了,风还在刮。他走得快,背包里的零件碰得叮当响。我跟在他后面,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信号塔在安全屋东北三公里外的小坡上,原本是通信基站,灾变后断电废弃。塔身歪了一截,天线耷拉着,底座被积雪埋了半截。苏晨放下包就开始拆外壳,手指冻得发红也不停。
“主板烧了。”他掏出一块焦黑的电路板,“能用的零件不多,得靠备用模块顶。”
我从包里取出安全屋库存的接收器和电池组。这是之前攒下的工业级设备,一直没舍得用。现在顾不上了。
他接线的时候我在四周转了一圈,确认没有脚印或车辙。远处的废墟静着,没人影。但我还是把枪检查了一遍。
两个小时后,天线重新架起,对准北方主城方向。苏晨把新主板装进去,连上降噪耳机,打开电源。
电流声从耳机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像被人掐住喉咙的鸟叫。
他皱眉,调了几次频率,又换了根天线馈线。第三次启动时,声音变了。
“滴——哒哒——滴——”
他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迅速摸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另一只手按住耳机。
“是摩斯码。”他说,“有人在发信号。”
我蹲到他旁边。他开始记波形,每一段“滴”和“哒”都标清楚。重复三次后,他把纸翻过来,对照编码表一个字一个字地译。
“SoS……求助……带药……北十公里医院。”
我接过本子看。格式标准,节奏稳定,不是乱码。医院位置也对得上,北边确实有个区级综合医院,地下有储物层和备用电源。
“信号源稳定吗?”我问。
“持续发送,中间没有中断。”他摘下一边耳机,“不像陷阱。如果是假的,不会这么规整。”
我盯着塔底的雪堆想了几秒。带药出去救人,风险大。可要是真有伤员,错过这次,下次可能再没人敢发信号。
“准备出发。”我说,“轻装,只带必需品。”
他点头,立刻收拾工具。回程路上我们没说话。进安全屋前,他把耳机塞给我:“信号还在,你走的时候带上,万一需要联系。”
我换了装备,拿上两支抗生素、五卷绷带、一瓶碘伏,外加一把改装手枪和三个弹匣。临走前去了一趟武器库,把昨天改好的那把消音枪也带上。
队伍只带两个人,都是老手。苏晨留在安全屋监控全局,通过无线电保持联络。
出发时间是上午十一点零四分。
雪地难走,我们绕开主路,贴着废弃厂区边缘推进。医院在北十公里,正常开车四十分钟,现在走了近两个小时。
接近目标时,我们在三百米外停下。前方是一片塌了半边的建筑群,医院主楼裂开一道缝,玻璃全碎。侧门有脚印通向地下室入口,被雪半掩着。
我打手势,两人散开包抄。靠近后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没灯,但有微弱的呼吸声。
我们贴墙进去,手电不开,只靠应急灯的光。地下室走廊尽头有个储物间,门缝透出一点红光,像是手电罩了布。
我敲了三下门,短长短短。
里面停了几秒,回了同样的节奏。
门开了条缝,一张脸探出来,胡子拉碴,眼睛充血。他看见我们背着包,立刻往后退,“别开枪,我们没武器。”
屋里一共五个人,两个躺在地上,腿上裹着脏布,渗出血迹。其他人围坐着,手里拿着钢管和扳手,但没动手的意思。
“我们发了信号。”开门的人说,“医院停电那天就躲下来了,药早就没了。有个兄弟摔断了腿,另一个冻伤感染,再不处理会死。”
我看了一眼伤者的情况。腿部溃烂,体温偏高,确实是细菌感染。给他们药,能救活。但药一给出去,我们就少了。
“我们不求进你们的安全屋。”那人看出我的犹豫,“只要药,换柴油。我们藏了五十升,密封桶装的,在隔壁锅炉房底下。”
我问清了位置,派一个人去确认。二十分钟后他回来点头,油是真的。
交易很快完成。我把药留下,他们把油交出来,还多给了一个地址,说是附近超市的仓库,可能还有存货。
我们没多留,拿到东西立刻返程。
回去的路上我让队伍提速,走Z字路线避开开阔地。走到废弃铁路桥时,无线电响了。
“林越。”苏晨的声音很急,“东南方向有车动,速度三十,朝你们去向追。”
我立刻下令改道,转入旧地铁隧道。车追不上,只能绕路堵。我们比他们熟地形。
半小时后,我让他在必经路口设陷阱。
他回话只有一句:“明白,十五分钟内完成。”
我们在隧道口等了十分钟,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爆响,接着是轮胎打滑的声音。
“前轮扎了。”他后来告诉我,“用了钢钉和橡胶条,埋在雪下,他们没看见。”
我没下令回头查看,直接带人撤离。三十分钟后,确认身后再无动静,才回到安全屋外围。
柴油入库后,我沿着围墙走了一圈,检查所有岗哨位置。苏晨从暗道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的路线图。
“他们在桥头停了二十分钟。”他说,“最后弃车步行,往东去了。”
我接过图看了一眼。上面标了新的巡逻空白区。
他抬头问我:“要不要在东面加一道电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