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永寿宫传了信儿来,皇上在永寿宫急召您回去。”
嬿婉从那夜的回忆中醒神儿,对着来报信儿的茉心微微挑眉道:“你可知是出了何事?”
茉心摇摇头道:“来送信的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语焉不详的并没说清楚什么,只晓得似乎是皇上喝醉了,起了什么冲突似的。”
永寿宫能和、敢和皇帝起冲突的还能有谁?
嬿婉心知是寒香见处出了什么差错,又听到是皇帝酒醉,疑心是皇帝酒助色胆干出什么荒唐事儿来,虽知道以寒香见的烈性儿不至于真吃了什么亏,但总是会受一场惊吓的,边也坐不住了。
她起身拢上斗篷,抱上手炉,还没对慧贵妃开口,慧贵妃便抢先道:“你快去,璟妘就留在我这里,正好叫她们姊妹同住。”
皇帝这样急急忙忙地叫人,出了的事儿只怕不小,又何必叫孩子回去见着阿玛的丑事儿?
嬿婉舒口气道:“多亏了有姐姐,我才无后顾之忧,璟妘少不得要在姐姐这里多住几日,等了了事儿,我再亲来接她回去。”
嬿婉走后,慧贵妃笑着揽过璟妘逗她道:“只是可惜留在我这儿,总少了皇上日日送去的赏儿,失了一笔私房的收益。那南海的珍珠,和田的玉器,我瞧着都心动呢。”
皇帝日日给寒香见送珍宝顽器讨好,还顾着那两三分在妻女面前的颜面,总不好只给客居永寿宫的美人赏赐,反对妻女一毛不拔,因而送来的东西都是三份。嬿婉不留自己的那一份,全予了璟妘给她做私房。
公主不比阿哥们俸禄丰厚,开府还有十万雪花银能得,嬿婉便给女儿厚厚地备上压箱底儿的东西。
璟妘抿唇笑道:“慧娘娘要是喜欢,我就取来借花献佛,好不好?”
慧贵妃轻敲她的头:“我收你们小辈儿的东西,那可成什么了?”
又含笑推她道:“你妹妹拿珠子和贝壳串了帘子,昨日还说要给你瞧呢,你俩先去后殿玩去。这天冷,我让人支个锅子,咱们热乎乎地吃锅子去,等你额娘明儿来了,咱们馋她这个没口福的去。”
璟宁想起那帘子,笑嘻嘻地来拉了姐姐的手,两人一同跑去后殿玩儿了。
璟妘也被慧贵妃的三两句话逗得没了忧心额娘和寒香见的心思,一面跑一面回头道:“茉心姑姑再烤些栗子,我和妹妹一起剥着吃。”
茉心连忙应承下来,慧贵妃瞧着她们跳动如小蝴蝶一般的背影,对茉心感叹道:“我原来是最担心璟宁太过没心没肺的,将来只恐她吃了亏去。可如今看着,没心没肺也有没心没肺的好处,太聪慧的心思也容易重,叫人心疼。”
茉心劝道:“娘娘放心,咱们五公主是有您和皇后娘娘,还有这么些哥哥姐姐护着,这才养成了天真的性子。但五公主本就是聪慧,若真遇到了事儿,又如何会担不起来?况且还有您和皇后娘娘看顾,谁能叫五公主受了委屈。至于咱们四公主么,”
她笑道:“四公主天生的早慧伶俐,皇后娘娘对她的教导与对几位阿哥一般无二,只怕还更用心些,也难怪四公主见微知着,什么都瞒不过她。四公主与皇后娘娘一般的性情人品,将来定然平顺一生,主儿又有什么可替公主担心的呢?”
慧贵妃想一想,笑着搭着她的手起身,用调侃的语气自嘲道:“是了,我这老了老了,愈发爱白担心了,只恨不能万事安稳才好,不想再出一点儿波折。”
茉心连忙道:“主儿春秋正盛,这是哪里的话?”
慧贵妃笑道:“永璋的长子都会叫妈姆了,我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盛个什么劲儿呢?我只等着能彻底歇心,高高兴兴地过几年舒心日子,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成家立业,等真闭眼了也能直起腰杆去见人,告诉她我没辜负了多活的这些年。”
她仰起头眨了眨眼,半晌才又露出笑来:“走吧,咱们今儿支个酸汤的锅子去,要酸酸辣辣的才好。”
茉心扶住了慧贵妃,两人走向了后殿。
而与此同时,嬿婉刚刚走入了永寿宫的正殿中,一面解了斗篷,一面笑着请安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支着头坐在暖阁的榻上,双颊红透,身上尚有酒气,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摆了摆手道:“皇后平身吧。”
嬿婉故作惊讶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好大的酒气。”
又转过身去嗔怪宫人道:“还不拿了浓浓的酽茶和醒酒汤来,再拿一碟子酸杏干来与皇上解酒。”
皇帝道:“你不必忙,刚刚都上过了,朕也不是饮多了酒。”又拉着嬿婉坐下。
嬿婉微微一笑道:“皇上不是多饮了酒,那想来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叫臣妾猜猜,可是为了东配殿的那一位。”
皇帝缓缓吐气道:“朕晓得朕是太宽宥香见了,可是嬿婉,你不晓得,朕瞧见她的头一眼便心如擂鼓,便晓得她是不一样的。”
嬿婉垂眸,做出几分酸楚的娇态来,扭身道:“皇上这样说,臣妾就是再知道该大度能容,却也要忍不住吃味儿了。”
皇帝拉住她的手道:“嬿婉,朕与孝贤皇后是结发夫妻,恩爱不疑,朕与你是缘分天成,情投意合,可朕瞧见香见,便觉得情难自抑,以至于,以至于今日酒后失态……可谁晓得,谁晓得她竟会是如此的刚烈。”
嬿婉眉心重重地一跳,她刚刚进永寿宫时就知道了此事。皇帝借酒装疯,想要强逼寒香见换下自己的衣裳,换做宫中女子的打扮。寒香见又惊又怒,不堪其扰,最终用藏在袖中防身的西洋钟的指针自卫,在挣扎间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脸,才叫皇帝稍稍清醒过来,落荒而逃。
皇帝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揉着自己的眉心,显出几分无力的颓丧来:“嬿婉,朕是真心想叫她顺从于朕,你替朕想想办法。”
嬿婉瞟了一眼他面上奇异的红色,心中猜测是他酒醉而来吃了风,又在暖意融融的东配殿蒸出汗来,被寒香见的烈性吓了出来二次吹了风。他本就大病初愈,今日又这样两番受寒,夜里恐怕就要起热了,却也并不提醒,也不叫来太医。
她只佯作叹气道:“圣意如此,臣妾就是心中泛酸也不得不从。只是还请皇上记着,臣妾如此只是盼着皇上得偿所愿,求皇上怜臣妾的一片真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