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着那枚我锻造的“钥匙”,doro的好奇心很快就压过了对外面那个巨大阴影的不耐烦。
她不再叉着腰瞪着敌人,而是坐了下来,小小的身子盘在我面前,将那枚发光的方盒举到眼前,像是在研究一件世间最有趣的玩具。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专注,时不时还用手指戳一戳,感受着其中流淌的法则之力。
有了doro和“钥匙”的双重稳定,我所处的这片虚无领域仿佛变成了一座绝对隔音的工坊,任凭外界那“憎恨”的旧神如何咆哮、如何撞击,都无法再让我身下的法阵产生丝毫的颤动。
这为我赢得了宝贵的、不被打扰的建造时间。
我的心神如同一位技艺超凡的雕刻家,以“无”为基石,以“有”为刻刀,在概念的层面上精雕细琢。
成百上千的符文如同璀璨的星辰,从我指尖的虚空中诞生,然后被精确地安置在预设的轨道上。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平面结构,而是开始向上延伸,交错,盘旋,构建出一个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立体框架。
这框架的雏形,像是一座倒悬的、由光芒构成的巨塔地基,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上方的契约母盒延伸而去。
我的意志力高度集中,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解析母盒的契约结构、推演法则的逆向公式、构建传送门的能量回路……数以亿计的信息流在我的意识之海中碰撞、整合。
这项工作的难度,远超我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
战斗只需要毁灭,而我此刻在做的,是于毁灭的中心进行创造,是在一篇狂乱的草书中,誊写出工整的诗篇。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彻底模糊。
我不知道是过了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我的身体早已进入了一种近乎龟息的状态,所有的生命活动都降到了最低,只为将每一分力量都供给给大脑和神念的消耗。
我的长发在无风的虚无中静静垂落,身上那件简单的衣袍也早已落满了不存在的“尘埃”。
外界的攻击从未停止。
那个“憎恨”的旧神在发现蛮力无效后,似乎也学聪明了一些。
它不再徒劳地进行物理或概念上的冲击,而是改变了策略。
它开始吟唱,一种无法被听觉捕捉,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诡异歌谣。
这歌谣充满了堕落、绝望与疯狂的诱惑,试图从内部瓦解我的意志,污染我的心神。
然而,这对我而言,依然是徒劳的。
我的圣人之躯早已让我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这些精神层面的污染,就像是微风拂过万仞高山,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反倒是doro,她听着听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竟然像是听催眠曲一样,抱着那枚“钥匙”方盒,在我面前香甜地睡着了。
她均匀的呼吸声,成为了这片死寂领域中唯一的声响,也让我原本绷紧到极致的心神,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宁。
我就这样,在旧神的诅咒歌谣与doro安详的睡颜中,日复一日地继续着我的工作。
法阵的规模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扩大了千百倍,那座由符文构成的光之巨塔,其塔尖已经触碰到了契约母盒的底部。
连接的瞬间,整个混沌王庭猛地一震,所有旧日的意志,无论是沉睡的还是苏醒的,都在这一刻发出了惊惧的咆哮。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座已经初具规模、内部流光溢彩的宏伟门扉,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第一阶段,完成了。”
当法阵与母盒连接的刹那,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混沌王庭的震怒,更有一种来自母盒本身的、古老而悲哀的“共鸣”。
它像一个被锁了亿万年的囚徒,在终于感知到一丝解脱的希望时,发出了无声的叹息。这叹息穿透了所有旧神的咆哮,直接回响在我的灵魂深处。
那座由亿万符文构成的光之门扉,在与母盒对接后,开始贪婪地汲取着其中积蓄的庞大法则力量。
门扉表面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璀璨,内部流转的法则回路如同被点亮的星河,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为复杂的模式运转起来。
原本只是一个空洞框架的传送门,此刻仿佛拥有了“心脏”,开始自主地搏动。
外界,那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浪达到了顶峰。
混沌王庭中所有的旧日存在,无论强弱,无论意识清晰与否,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惊醒。
祂们感受到了那根束缚了自身无尽岁月的锁链,正在发生本质性的改变。
这种改变带来的并非自由的喜悦,而是对未知的、颠覆性的恐惧。
“人~……好吵……”
doro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着抱怨道。
她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枚作为“钥匙”的方盒,方盒此刻正散发着与传送门同频的脉动光芒。
“快结束了。”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声音中带着一丝久违的疲惫。
构建这座法阵所消耗的心神,比我预想中还要庞大。
即便是我,也感到了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意。
我的话音未落,混沌王庭的中心,也就是我们所在位置的正上方,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塌陷。
一个巨大无朋的漩涡正在形成,那不是任何一个旧日存在所能单独制造的景象,而是所有旧神的愤怒与恐惧意志汇聚在一起,共同引发的法则暴走。
祂们无法理解我正在做什么,但祂们的本能驱使着祂们,要将这片区域连同我和我创造的一切,彻底归于混沌。
“doro,站到我身后来。”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漫长的静坐让我的骨骼发出了细微的噼啪声。
我将睡眼惺忪的doro拉到身后,独自面对着那毁天灭地的景象。
传送门的构建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充能与校准”阶段,绝不能被打断。
我看着头顶那足以吞噬星系的混沌漩涡,神色平静。
我没有选择加固“无之壁障”,也没有准备施展任何防御性的法术。
因为我知道,面对这种规模的法则洪流,任何单纯的防御都只是螳臂当车。
我的选择是,主动出击。
“既然你们这么急着离开,”我抬起右手,掌心中,我自身的“无之法则”与刚刚领悟的“有之法则”开始交织、融合,凝聚成一个不断生灭、循环往复的灰色光球,“那我就……帮你们一把。”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将手中的灰色光球猛地按向了身前那座宏伟的光之门扉。这并非攻击,而是“催化”。
我将自己对法则的终极理解,作为最后的燃料,注入了这座即将成型的逆向传送门。
嗡——!
光门猛地一震,爆发出万丈光芒,将整个混沌王庭照得一片惨白。
门扉的中心,一个深邃、稳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点迅速扩张,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通道。
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通道中传出,目标并非我和doro,而是精准地锁定了这个世界中所有“不属于此地”的法则与存在。
那些原本缠绕在旧神真名上的契约锁链,在这一刻被彻底逆转。
拉力,变成了推力。
那毁天灭地的混沌漩涡,在这股更为宏大、更为精准的法则之力面前,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威势。
构成漩涡的无数旧神意志,发出了此生最为惊恐的尖啸,身不由己地被那股巨大的推力,朝着那扇通往“家乡”的门扉,猛地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