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是？
劝你停手。陈海顿了顿，我拒绝了。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林风走到窗边，看见市局大楼某个办公室亮着灯：
值得吗？
记得我们当年在派出所墙上刻的字吗？
陈海轻笑，永不为奴
挂断电话前，陈海突然说：
对了，下月我女儿百日宴，记得包个大红包。
林风看向床头柜上的照片——
那是陈海女儿满月时两家的合影。
照片里，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抱着婴儿，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加密手机又收到新消息，但他决定明天再处理。
今夜，他只想为老友的晋升举杯。
陈海女儿百日宴的请柬还摆在办公桌上，林风却先等来了一个加密包裹。
打开层层防护，里面是两瓶陶坛装的土烧酒，坛口封泥上刻着熟悉的标记——
东风路派出所老仓库的坐标。
这家伙...林风指尖抚过封泥的刻痕，立即拨通电话：
偷藏证物室的陈年酒，你这副局长是想带头违纪？
电话那头传来陈海爽朗的笑声：
证物清单上写的是不明液体样本，我这是依法提取销毁！
再说，这酒再不放出来，都要变成文物了。
当晚，城郊观景台的警车并排停着。
陈海从后备箱拿出小桌板和两个搪瓷缸，林风则带来了派出所食堂的酱牛肉。
夜风习习，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还记得这酒吧？
陈海拍开坛口封泥，浓郁酒香瞬间弥漫，当年缴获的假酒案，就这两坛是真的。
那制假的老头非说这是祖传秘方，要留给他儿子娶媳妇用。
林风接过搪瓷缸，澄澈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光泽：
他儿子去年结婚了，请帖都发到派出所了。
新娘是咱们解救的被拐妇女，现在两口子开了家小超市，日子过得不错。
陈海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这缘分！早知道当年该多留两坛！
第一杯酒下肚，往事便如开闸洪水。
陈海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商业区：那儿原来是不是李老歪的废品站？
嗯，你卧底蹲了半个月那个。
林风抿了口酒，现在改造成购物中心了。
李老歪去年走了，肝癌。
临终前把全部积蓄捐给了反诈中心。
当时我扮收废品的，你还天天来卖旧报纸打掩护。
陈海大笑，结果有次真遇到收废品的，差点穿帮！
俩人为了抢生意差点打起来。
林风眼底也泛起笑意：
你俩比着压价，把老王家的旧电视从五十块砍到五块。
老王气得要报警，我只好自掏腰包补了差价。
夜风拂过观景台，远处城市霓虹如星河倾泻。
陈海又满上酒：最险的还是码头那批走私车，你记得吗？
你混进搬运工队伍，我在对面楼狙击位。
林风目光沉静，那天下暴雨，瞄准镜里全是水雾。
你在下面和走私犯周旋，我在上面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陈海摸着锁骨下的疤痕：
要不是你那一枪打偏了...
没打偏。
林风凝视着酒杯，是故意擦过你肩膀的。
再近半厘米，现在你得用义肢端酒杯了。
那天回去我做了三天噩梦。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许久，陈海轻声问：老林，你后悔过当警察吗？
观景台下有车辆驶过，灯光短暂照亮林风坚毅的侧脸：
只后悔有些案子破得太晚。
要是能再快一点，或许能多救几个人。
第二坛酒开封时，陈海从车里取出个铁盒。
里面装着泛黄的照片：
两个年轻民警在暴雨中扛着沙袋，在爆炸现场抬出伤员，在授奖台上互相别正警徽。
还有张特别的黑白照——两个警校新生在操场上罚站，却偷偷比着胜利的手势。
你看这张，陈海指着某张照片笑出声，你第一次穿防弹衣前后穿反了，跑起来像企鹅。
那次抓捕毒贩，你追了三条街，防弹衣都快掉到膝盖了。
林风抽出一张现场勘查照：你呢？
第一次见尸体吐得昏天暗地，还硬说是中暑。
结果法医一开口，你又吐了。
笑声在夜风里飘散。
陈海突然正经起来：说真的，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着火的车里拖出来...
换你也会这么做。
林风打断他，就像你替我挡刀那样。
那一刀要是再偏两寸，现在就是你给我扫墓了。
酒坛渐渐见底，陈海眼神开始迷离：
记得我结婚那天吗？
你当伴郎，抢捧花比新娘子还积极。
司仪问你是不是恨嫁，你说我这是替所有单身男同胞抢的
然后你闺女满月，非让我当干爹。
林风晃着搪瓷缸，结果第一次抱她就尿我一身。
这小丫头，现在见我就喊尿尿叔叔
这小没良心的！
陈海拍腿大笑，笑着笑着声音低下来，老林，我有时真怀念咱们挤值班室的日子。
冬天裹一床被子，夏天抢一个风扇...
远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
林风望着星空突然问：你还留着那个硬币吗？
陈海从颈间扯出红绳，那枚磨得发亮的五毛硬币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当年两人在警校打赌，谁先抓到第一个罪犯谁就赢，结果同时抓获一个抢劫犯，这枚决定胜负的硬币就这样被珍藏了二十年。
早该摘了。
陈海摩挲着硬币，戴着它破案时总怕被嫌疑人看见。
戴着吧。
林风与他碰杯，提醒我们永远别赌输。
记得老教官说过，当警察最重要的不是赢，而是不能输。
最后一杯酒，两人倒得格外满。
陈海醉眼朦胧地举杯：为我们抓过的每一个坏人...
林风接上：为我们救过的每一个好人。
瓷缸相碰的脆响惊起了夜鸟。
陈海趴在桌上含糊不清：
下次...下次该你带酒...
我要喝你闺女出嫁时的喜酒...
林风把外套披在挚友肩上，加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但他看都没看。
这一刻，他只想陪这个陪他走过二十年风雨的老友多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