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你很想知道?”
楚言也不矫情,点了点头。
左老师朝门口偏了偏头:“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厂房外一处背风的墙角。
“那不是一本书。”左老师压低了嗓门,“那是一个地名,一个只有老潭州人才知道的旧地名。”
楚言有些意外:“地名?”
“对。”左老师肯定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地方在哪,但我有个条件。”
楚言靠在墙上,双手插兜:“说说看。你也知道,这年头条件太高,没人接得住。”
左老师的手有些发抖,他抓住楚言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儿子叫左铁。前天被他们带走了,说是明天要去山里寻宝。我要你帮我找到他,带他逃出这个鬼地方。”
楚言心里盘算了一下。
带一个人走,对自己来说不算难事。只要知道了那个地名,他也确实没必要在这个辣条厂继续耗着。
“为什么要逃?”楚言问,“这里有吃有喝,也没看到有人挨打。”
左老师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
“这里是个吃人的魔窟!所有来的第二境以上的人,都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楚言挑了挑眉。
前世他见过太多把活人当储备粮的营地,也见过为了取乐而杀人的疯子。末世里,这都不算新鲜事。
但如果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他不介意顺手清理一下。
“具体说说。”
左老师抹了一把脸,眼泪混着灰尘流下来,冲出两道泥印子。
“这里的教主叫蒋权。他利用广播把人骗进来,说是只要有本事就能吃肉,还能去山上探宝分红。”
老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全是假的!那些被带走的高手,根本不是去寻宝,是被拉去做‘材料’了!没有一个回来的!”
“我那儿子左铁,前几天被他们测出来已经是第二境。我拼了命想拦,可根本拦不住……我可怜的孩子啊……”
楚言听出了重点。
做材料?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把自己切开的刘神医,还有那个为了吃人脑髓而发疯的钱副帮主。
看来这个蒋权,走的路子也挺野。
“左老师,你先别哭。”楚言打断了他,“你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要是人都死了两天了,那也不用费这个劲了。
“前天下午。”左老师吸了吸鼻子,“他们一周才去山上一次。算算时间,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人应该还活着。”
“你既然是第二境,又被骗进来了,后天也一定会被拉去当材料。你会见到我儿子的。”
他看着楚言,“我喜欢看古书,看相一向很准,只有你能救他!”
“好。”楚言答应得很干脆,“这买卖我接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厂区里的高音喇叭就开始播放那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经文。
楚言跟着c区那几十号人来到一片空地上。
这里已经站满了人,乌乌泱泱的,少说也有四五百号。
楚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他发现,自己住的c区多是些青壮年,看起来还能干点体力活。
而旁边那几个方阵里,站的大多是老弱病残。这些人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空地中央搭了个高台,铺着红地毯。
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核桃。
那就是教主蒋权。
楚言离得远,没敢把第五境的感知全部铺开,怕引起对方的警觉。
但他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很稳,那是长期处于上位者才会有的气场。其实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所谓的仪式很无聊。
无非就是宣扬末世是神的惩罚,只有信教才能得救那一套。
那个叫赵刚的队长带着人在人群里巡视,手里拿着皮鞭,谁要是敢交头接耳,上去就是一鞭子。
楚言混在人群里,学着别人的样子低头、举手、喊口号,演得像模像样。
他在等。
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人群散去,大家排队去领那份少得可怜的早饭。
赵刚却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楚言。
这家伙脸上堆满了笑,跟昨天那是判若两人。
“哎呀,穆易兄弟,实在是对不住。”
赵刚递过来一根烟,“昨天太忙,把你安排在大通铺,那是怠慢了。
咱们这儿有规定,第二境的高手那是核心骨干,得住单间。”
楚言接过烟,别在耳朵上:“赵队长客气了,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那哪行!”赵刚拉着楚言就走,“昨晚刚清理出来几间好房子,专门给你们这些高手留的。”
他一边走一边道:“兄弟,你的福气在后头呢。明天就有个大任务,要去山上探宝。
只要这一趟干好了,以后在基地里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楚言故作惊喜:“真的?那敢情好。具体干什么?”
赵刚打了个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亏待不了你。”
两人穿过厂区,来到后面一片相对独立的红砖宿舍楼。
这里环境确实比c区好得多,四周还种了些树,显得挺幽静。
“就这间。”赵刚推开一楼的一扇门,“你先歇着,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出发。”
说完,他把门带上,还很贴心地嘱咐了一句:“没事别乱跑,这附近有岗哨,免得误会。”
楚言听着脚步声走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刚才上楼的时候就已经把周围摸了个底。
一共三层,每层也就五六个房间。此刻整栋楼静悄悄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赵刚嘴里说“刚清理出来”,可这里面却透着一股久无人居的霉味。
其他的房间门窗紧闭,有的还要挂着锁。
也不知道左老师的儿子左铁是不是关在这里。
白天,果然没人来给楚言安排活计,但也不让外出走动。
入夜,厂区里安静下来。
只有远处了望塔上的探照灯偶尔扫过,划破黑暗。
楚言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一直缩在床底下的墩墩。
“干活了。”
一人一猫,像两道幽灵钻出了房间。
按照白天观察好的路线,楚言避开了所有的岗哨。
穿过两条生产线,前面的路变得有些复杂。这里以前应该是厂里的绿化带,种了不少樟树和桂花树。
灾变后,这些植物疯长,把路都给封死了,只留下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径。
楚言走得很慢。
到了他这个境界,对危险的直觉比雷达还准。
越靠近那栋办公楼,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
这地方太安静了,连个虫叫都没有。
就在他即将踏入那片绿化带的时候,趴在肩头的墩墩突然示警!
楚言没有任何迟疑,脚下发力,身体像是一张被弹开的弓,猛地向后倒射而出。
几乎就在他后退的同一秒。
头顶上方,一棵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樟树上,一个不起眼的鸟窝突然爆开。
没有火光,没有弹片。
只有一大蓬红色的粉尘,像是一团红雾,瞬间罩了下来。
楚言还在半空,一只手去护住猫头,分神之下,鼻子已吸入一点空气,整个人就像是被重锤击中了胸口。
那不是普通的辣椒面。
那是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辛辣,混杂着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
香妹子辣干子厂,以前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的变态辣。
这股味道,比最辣的辣椒精还要浓上百倍。
第五境的进化者,五感被强化到了极致。这原本是优势,此刻却成了致命的弱点。
那股辣味顺着鼻腔钻进肺里,就像是吸进去了一团滚烫的岩浆。
楚言拼命忍住咳嗽,他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把墩墩按进怀里,用衣服裹住它的脑袋。
他全力运转“肌泵诀”,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黑暗中。
办公楼里轻咦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入侵者的身法感到意外。
楚言一路狂奔,直到钻回了那个单间宿舍,一屁股坐在地上,松开怀里的墩墩。
墩墩虽然被护住了大半,但也呛得直打喷嚏,眼泪汪汪地看着主人。
“哇——”
楚言再也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