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弹窗消息像炸开的蜂群,瞬间淹没了整个手机屏幕。
最顶端那条加粗标红的推送标题,如一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苏凛的眼瞳。
#爆!破晓联盟核心成员许安然公开指控苏凛精神操控!#
点开词条,第一条就是一段高清新闻发布会视频。
画面里,许安然身着一袭肃穆的黑色长袍,那是她作为公益律师的战袍,此刻却成了审判昔日盟友的祭服。
她站在聚光灯下,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对着台下数百家媒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曾相信光,追随光,以为自己是传递希望的火种。直到最后才发现,我们不过是被精心引导的燃料,燃烧自己,去点亮一个人的神坛。”
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视频下方,是雪崩般的连锁反应。
曾经与“萤火计划”合作的公益组织、接受过援助的艺术家、甚至一些官方文化机构,都在短短几小时内密集发表声明,宣布暂停与破晓联盟的一切合作,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信任的大厦,在一夜之间,被釜底抽薪。
方绪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不可能!安然姐不是这种人!她……”
“嘘。”
苏凛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唇上,示意他安静。
他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愤怒或是背叛感,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那段视频的播放速度调至0.75倍。
一遍,两遍,三遍。
机舱内静得只剩下飞机引擎平稳的轰鸣。
方绪紧张地看着苏凛,只见他死死盯着屏幕上许安然的脸,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解剖。
终于,苏凛关掉了视频,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对身旁的方绪说:“她不是叛徒,是被人动了脑子。”
方绪一愣:“什么意思?”
“正常人在说谎或情绪激动时,眨眼频率会不自觉加快或减慢,但总在一个动态范围内波动。而她,”苏凛指尖轻点屏幕上定格的画面,“从发布会开始到结束,每一次眨眼间隔,都精确地维持在3.2秒左右。她的呼吸节奏,也像节拍器一样,机械、规律,甚至在她情绪最‘激动’地指控我时,心率监测手环(如果戴了的话)的波形图恐怕都是一条完美的直线。”
他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这不像一个人在表达,更像一段被设定好参数的程序在运行。”
几乎在苏凛做出判断的同一时刻,另一场风暴正在京市的黑夜中悄然上演。
肖玦一脚踹开星曜娱乐信息安全部的大门,猩红的眼底满是戾气,吓得一屋子程序员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给我查!许安然,过去七十二小时,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秒的监控录像,我全都要!”
命令下达,整个星曜娱乐的情报网络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巨兽,轰然运转。
不到半小时,结果就汇总到了肖玦的私人终端上。
三组画面被并列投射在巨大的屏幕墙上。
第一组,七十二小时前,许安然在深夜十一点独自驾车前往城郊一家名为“温嫕”的私人心理诊所。
这家诊所背景干净,但在预约登记表上,签下许安然名字的,却是一个叫“林疏”的陌生人,备注是“妹妹”。
第二组,三个小时后,诊所正门监控显示一切如常,但后巷一个被忽略的垃圾站监控,却拍到了一辆没有悬挂任何标识的医疗面包车悄然驶离。
车牌部分,被一层模糊的电磁干扰信号完美覆盖。
第三组,是方绪刚刚通过内部渠道传来的音频元数据分析图。
他将发布会上的录音与许安然过去所有庭审发言的声纹进行比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许安然的声纹基频,存在0.8hz的非自然恒定偏移。
报告的结论冰冷而清晰:这是典型的情绪诱导与记忆植入的痕迹。
这种技术极其尖端,只有经过最专业的神经反馈训练的人,才能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精准地“校准”一个人的认知。
肖玦盯着屏幕上那辆消失在黑夜中的面包车,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寸寸发白。
他拨通苏凛的电话,声音压抑着即将喷发的怒火:“我找到是谁干的了。”
“我知道,”苏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平静,“他们想用一场审判,来彻底杀死‘破晓’。那就……如他们所愿。”
三天后,公开听证会。
法院门外被媒体和情绪激动的抗议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骗子”、“精神”、“还我们真相”的标语此起彼伏。
苏凛从车上下来,没有带任何律师团,只提着一台便携式播放器,在无数闪光灯和唾骂声中,一步步走上台阶,神色淡漠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庭上,检方代表郑检察官意气风发,他呈上厚厚一叠由“温嫕诊所”出具的心理评估报告,宣称多名“萤火计划”参与者在项目结束后,出现了集体性的认知偏差和情感依赖症状,直指苏凛的技术存在巨大的伦理风险。
许安然作为核心证人,坐在证人席上,面无表情,像一尊精致的人偶。
轮到苏凛陈述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激烈反驳,或是拿出技术报告自证清白。
然而,他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对着法官微微颔首:“在开始陈述前,我请求播放一段与本案‘无关’的材料,用以证明证人当前的精神状态,是否具备完全行为能力。”
郑检察官立刻反对,但法官在短暂的犹豫后,批准了请求。
苏凛按下播放键。
一段稚嫩的童声,通过法庭的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今天,安然姐姐又来看我了。她说,只要打赢一场很重要的官司,就能拿到很多钱,给我换一种从国外来的新药……她说,等我病好了,就能重新上学了……”
是许安然身患渐冻症的弟弟许小川,在一周前录下的语音日记。
日记的背景音里,甚至能听到许安然温柔的笑声,她在哄着弟弟:“对,我们小川最棒了,等你好了,姐姐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证人席上。
只见许安然原本空洞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裂痕,放在桌沿下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苏凛关掉录音,一步步走向证人席,黑色的皮鞋叩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他停在许安然面前,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却又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她被层层包裹的内心。
“你指控我操控情绪,篡改认知。那你告诉我,”苏凛的声音不高,却锐利如冰,“一个被完全操控的傀儡,会记得她弟弟最爱吃的那家草莓蛋糕,是在学校门口左转第三家,因为那家的奶油最甜吗?”
许安然的身体开始不易察觉地颤抖。
苏凛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抬起手腕,按下了播放器的另一个按键。
这一次,法庭的音响没有任何声音。
但一道极低频率、只有通过特殊骨传导设备才能接收的声波,却如一道无形的利剑,精准地射入了许安然的耳中。
那是许小川在上次病危昏迷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录下的、从未对外公开的一句话。
“姐姐……别关灯……我怕黑……我还想……看你穿黑袍的样子……”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许安然瞳孔骤然紧缩,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她死死瞪着苏凛,嘴唇剧烈颤抖,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几个字:“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怎么敢……”
话音未落,她积攒的所有伪装和压抑,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她猛地抓起面前那叠作为“证据”的评估报告,像疯了一样撕得粉碎,纸屑如雪花般纷飞。
她终于失声痛哭,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悔恨与无尽的疲惫。
“我认输!你们赢了!”她哽咽着,对着郑检察官的方向嘶吼,“但我告诉你们……我再也……再也做不了律师了!”
散庭后,一片狼藉。
在走廊的拐角,那位曾在庭上默默记录的老速记员老谢,快步追上苏凛,趁无人注意,将一个U盘飞快地塞进他手心,嘴唇翕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苏凛握紧U盘,那是庭审最原始的录像备份,必然包含了郑检察官与幕后黑手在休息室密谈的画面。
与此同时,肖玦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狠厉:“边境线传来消息,苏岩那个消失的联络人找到了!他愿意提供清源会利用境外实验室囤积特效药、并走私入境操纵市场的全部证据。唯一的条件是,我们必须确保许小川能进入合法的临床用药通道。”
所有的线,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苏凛站在法院高高的台阶上,晚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抬头望着被阴云笼罩的灰色天空,低声对方绪说:“他们以为,摧毁一个人的信念,就能终结我们。”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与绝对的自信。
“但他们忘了,真正的光,从来都不怕被乌云遮住。”
夜风渐起,吹动了他口袋里那份新计划书的一角,封面上《萤火债·非洲试点方案》的字样,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他拿出手机,没有理会任何祝贺或问询,而是直接调出一个许久未曾动用过的加密通讯频道,拨通了方绪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
“绪哥,帮我接一条专线,加密等级调到最高。”
“接给谁?”
苏凛的目光投向远方深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要跟一只‘影子’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