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重磅炸弹被他亲手投进了全球文化圈。
一周后,苏凛的工作室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公告:将于马来西亚槟城,举办首届“无声电影节”。
这不是比喻,是字面意义上的“无声”。
公告明确指出,此次活动专为听障人士及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患者设计,举办地选在槟城一位姓郑的老板名下的一家即将拆除的旧式影院。
整个影厅将彻底禁用传统音响系统,所有情绪引导将通过一种“次声波情绪共振技术”,由座椅内置的精密振动模块直接传递给观众。
节目单一栏,只有一行孤零零的字:《破晓序曲》。
作者署名处,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支持者视其为行为艺术的巅峰,一次对弱势群体的人文关怀。
而反对者则痛斥这是哗众取宠的骗局,是用伪科学概念收割同情心的无耻行径。
没人知道,这场风暴的核心,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针对集体潜意识的、精准到毫秒级的情绪外科手术。
唐医生在看到方案后,第一时间冲进了苏凛的实验室,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神经学报告摔在他桌上。
“你疯了!这种规模的集体频率共振,一旦发生失谐,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的误差,都可能造成在场所有人不可逆的神经损伤!你这是在用一百多条人命做赌注!”
苏凛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协议,推到唐医生面前。
“如果我失控,请立即启动这份‘摇篮’终止程序。”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它会瞬间释放高强度的白噪音,阻断所有频率传输,并将我的脑电波活动强制压回安全基线。但在此之前,请相信我能走回来。”
唐医生拿起那份协议,手微微发抖。
那上面不仅有详细的技术指令,还有一份签好字的器官捐赠自愿书。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苏凛不是在赌,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蹚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
演出前夜,槟城老影院内空无一人。
苏凛独自坐在控制台前,最后一次调试着庞大而精密的系统。
他将自己过去七天内每一次冥想、每一次噩梦、每一次心跳加速的完整脑波数据,连同他过往所有直播的音频频谱,以及陆沉释放的那段淬毒的哀嚎音频,全部导入了自己编写的算法模型。
屏幕上,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三维情感拓扑图缓缓旋转。
他像一个冷静的星图绘制者,在浩瀚的意识宇宙中寻找规律。
终于,他找到了。
真正的失控点,并非外界频率的接收强度,而在于一个被称为“自我认知边界模糊”的临界状态。
当外界的悲鸣与绝望足够强烈、足够纯粹时,他那继承自血脉的共情天赋,会自动将意识切换为“容器模式”,放弃主体性,试图去承载和净化一切痛苦。
他会忘记自己是苏凛。
为此,他设计了一套冷酷而精准的“锚点协议”。
他提取出肖玦在柬埔寨播放的那段《锈塔》台词——“……废墟会变成纪念碑,黑暗里会长出光”——将其设定为自我校准的基准频率。
系统将以每十分钟为一个周期,强制将他的核心意识频率与这个“锚点”进行比对校准。
一旦偏离阈值,系统将自动注入一段肖玦的录音,用那个霸道又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沉溺的共情深渊中强行唤醒。
这是他的安全绳,也是他对那个男人,第一次毫无保留的信任。
演出当日,下午三点。
第一批观众陆续入场。
他们大多神情警惕而脆弱,眼中带着久病之人的疲惫。
每个人在入口处都领到了一只特制的监测手环,用以实时监测皮电反应与心率变异。
后台的巨大屏幕上,一百二十七条生命体征曲线在无声地跳动。
灯光暗下。
当第一段频率通过座椅的振动模块,如温暖的洋流般悄然释放时,影厅内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受,仿佛有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精准地抚摸着他们紧绷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神经。
后台监测屏幕上,代表集体焦虑指数的红色曲线,在短短三分钟内,骤降了47%。
有观众开始无声地流泪,那不是悲伤的盐,而是释然的泉。
长久淤积在神经末梢的创伤,如同被高压水枪冲刷的污垢,剥落,溶解。
中场休息时,杜骁的加密通讯突然切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老板,出事了!陆沉出现在了后台三号通风管道!他手里……拿着一个引爆器!”
监控画面同步传来,陆沉瘦削的身影如鬼魅般蜷缩在狭窄的管道里,脸上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
他对着微型摄像头,用口型无声地说:“我要净化这场虚假的安宁。祭品,就该有祭品的样子。”
不等苏凛回应,一直守在隔壁安保室的肖玦冷笑一声,掐断了通讯。
他抓起对讲机,声音冰冷刺骨:“A组封锁所有出口,b组切断三号管道电源和通风系统。不准开枪,把他给我活捉出来。”
他亲自带队,如一头被触怒的狮子,冲向后台深处。
经过杜骁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轻蔑而狂傲的话。
“你说他是祭品?可惜啊,现在他是神。”
最后一幕开始。
苏凛平静地走上舞台,站在聚光灯下。
他没有说话,没有鞠躬,只是转身,对着控制台,稳稳地按下了总播放键。
一段从未有过的复合频率,如星河倒卷,瞬间笼罩了整个影厅。
它的前奏,是缅甸那位幸存少女讲述矿难时,颤抖又坚韧的呼吸节奏。
它的中段,完美融入了越南女工们在维权集会上走向工厂时坚定而沉重的脚步声。
而它的高潮,则是“萤火计划”中上百名创作者在苏凛引导下,共同录制的一段长达三分钟的、充满了力量的沉默呐喊。
整个过程中,苏凛的眼神始终清明如镜,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他的右手,稳稳地按在控制台边缘那个鲜红的“摇篮”终止按钮上,从未移开。
他既是风暴的中心,也是风暴的最终裁决者。
当频率达到人类情绪感知的峰值时,奇迹发生了。
全场一百二十七名观众,如同一人,在同一秒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脸上,没有狂喜,没有悲泣,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澄澈,仿佛一场高烧过后的初醒,整个世界都变得崭新而明亮。
后台,唐医生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根几乎融为一体的脑波同步曲线,嘴唇颤抖,喃喃自语:“91.6%……这……这创造了人类集体情绪调控史的纪录……”
演出结束,观众们在静默中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深深鞠躬,然后有序离场。
苏凛独自坐在空旷的影厅里,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
他取下骨传导耳机,里面正循环播放着杜骁刚刚传来的、陆沉被捕前的最后一句话录音。
那个疯魔了一生的男人,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解脱般的疲惫。
“你赢了……因为你不怕疼。”
苏凛按下了暂停键,将那段录音彻底删除。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肖玦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结束了?”肖玦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戾气。
“嗯。”苏凛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明天起,重启‘萤火债’第四期。”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
“这一轮,我们要把这套系统,送到非洲。”
窗外,槟城的第一缕晨光,穿过老旧的玻璃,照进了这座见证了奇迹的影院。
光束落在他手边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新计划书封面上,几个大字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全球情绪基建白皮书》。
而在遥远的一座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牢里,陆沉背对着铁门,望着窗外那一方狭小的天空,嘴里轻轻哼起了那首纠缠他一生的摇篮曲。
这一次,曲调的末尾,竟鬼使神差地,微微上扬。
清晨六点,苏凛乘坐的私人飞机刚在京市落地,他才打开手机,屏幕瞬间被数十条来自不同渠道的紧急消息挤爆,提示音尖锐而密集地炸响在寂静的机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