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养?”
就在这时,沈青萝忽然开口了。
不,那是魏明月的声音。
那声音不再是往日的霸气与傲慢,而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与一种终于揭开伤疤的释然。
“老东西,你真以为,哀家当年是怕了你?”
沈青萝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变得深邃无比,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其中燃烧。她推开萧彻的搀扶,一步一步,迎着那恐怖的威压,走向白骨王座。
“当年,哀家发现你这魔窟时,便知大乾危矣。你控制了先帝,又想控制彻儿。哀家若不答应你,你便会直接对彻儿下手,将他变成你的傀儡!”
“所以,哀家答应了。”
魏明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
“但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哀家不仅是个女人,更是一个母亲!”
“你以为哀家每日服用的‘静雪冷香’,是你用来控制哀家的毒药?错!大错特错!”
“那是哀家自己求来的‘鹤顶红’!是哀家自己配的‘断肠草’!哀家在那三年的每一天,都将剧毒混入饮食,融入骨血!哀家就是要把自己,变成这世上最毒的……毒人!”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萧彻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天子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怔怔地看着那个纤弱的背影,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想起来了。
那三年,母后的身体每况愈下,脸色日渐苍白。太医只说是气血两亏,却查不出病因。
每当他去请安,母后总是隔着帘子,不让他靠近,更不让他触碰。
那时候,他年少无知,心中甚至还有些怨恨,觉得母后为了权势疏远了自己。
原来……原来她是怕自己身上的毒,伤到了他!
原来,每一次她去“礼佛”祈福,消失的那几个时辰,都是在这个地狱里,忍受着被这个老怪物吸食毒血的痛苦!
“你……”枯骨老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
他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恼怒与后怕。
“难怪……难怪当年老夫在吸食了你的精血后,不仅未能突破瓶颈,反而经脉逆行,险些走火入魔!原来……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
“没错!”魏明月借着沈青萝的口,发出了快意的狂笑,“只可惜,哀家当年修为浅薄,毒性不够,没能直接毒死你这个老不死的!只让你沉睡了二十年!”
“但这二十年,足够了!”
“足够哀家的儿子长大成人!足够他掌握皇权!足够他带着千军万马,来踏平你这肮脏的魔窟!”
“萧彻!”魏明月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早已泪流满面的年轻帝王。“哭什么哭!把眼泪给哀家擦干净!”
“哀家当年没能杀了他,今日便由你这个做儿子的,来替哀家,替这大乾的列祖列宗,补上这一刀!”
萧彻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看着那双充满了期许与严厉的眼睛。
那是他的母亲。
是用生命为他铺路,用血肉为他筑墙的母亲!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那颗早已破碎的心脏中迸发出来。那不是悲伤,而是……足以焚烧一切的复仇之火!
“……儿子,遵旨!”
萧彻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天子剑。
他抬手,狠狠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那张英俊的脸上,再无半分少年的青涩与犹豫,只剩下属于帝王的冷酷杀意。
“孟武!高远!”
他举剑向天,声音嘶哑而咆哮。
“给朕……杀绝他们!”
“今日,朕要用这老妖物的头颅,祭奠太后在天之灵!”
“杀——!!!”
数千名将士,被这悲壮的真相所感染,被帝王的怒火所点燃!他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不顾生死,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再次冲向了那座白骨王座!
枯骨老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感觉到了,那股从这群凡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名为“信念”的力量,竟让他这颗早已枯死的心脏,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恐惧。
“找死!既然你们急着投胎,老夫便成全你们!”
他猛地拍击扶手,整座白骨王座竟然缓缓升起。
只见那王座之下,水银河沸腾翻滚,无数具早已沉在河底的红毛僵尸,也就是传说中的“血尸”,伴随着刺鼻的毒气,从水银中爬了出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这地宫之中,最恐怖的杀阵!
“青萝,”萧彻没有回头,他死死盯着那群扑面而来的怪物,声音低沉,“躲在朕的身后。”
“这一次,换朕来护你。”
说完,他一人一剑,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最危险的……白骨王座!
地宫深处,那条银色的水银河仿佛被煮沸了一般,剧烈翻滚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毒气。
而在那翻涌的银浪之中,一个个浑身长满红毛、面目狰狞的“血尸”,正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手脚并用地爬上岸边。它们没有痛觉,没有呼吸,只有对鲜血最原始的渴望。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孟武手中的那柄重达八十斤的镔铁关刀,狠狠地劈在了一具血尸的肩头。然而,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竟然只在那红毛覆盖的坚硬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那血尸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吼,根本无视肩头的重击,反手一爪,直接抓向孟武的咽喉。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铁打的吗?!”
孟武怪叫一声,狼狈地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他身后的两名玄甲军亲卫却没那么好运,瞬间被另外几只扑上来的血尸撕成了碎片。
鲜血喷涌,更加刺激了这群怪物的凶性。
不过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原本整齐的防御阵型就被冲得七零八落。龙鳞卫与玄甲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在这些刀枪不入的怪物面前,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堵铜墙铁壁。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利齿撕咬声,交织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