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体内。
那股力量磅礴、浩瀚,却又充满了三百年的怨毒与不甘。
它们像失控的洪流,冲刷着林清瑶的每一寸经脉,试图将她撕裂、撑爆!
可她的身体,在“药王血脉”的淬炼下,早已化作一个能容纳天地的熔炉。
“以我残魂,铸你神躯;以我怨憎,为你锋刃!”
三百药宗亡魂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合而为一,化作一声决绝的敕令。
林清瑶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紫眸之中,九道璀璨的药环瞬间合一,化作一柄贯穿天地的虚幻毒剑!
“巫王,滚回你的阴沟里去!”
她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之意。
话音落,毒剑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极致的湮灭。
高天之上,那庞大到足以遮蔽日月的巫王虚影,自眉心处出现一道细微的黑线。
紧接着,黑线迅速蔓延,如蛛网般瞬间布满全身。
“吼——!”
巫王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黑色的毒雨,洒落而下。
然而,毒雨未及落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倒卷而回,尽数没入祭坛上那枚早已失去光泽的引神髓中。
最后,连同那引神髓和早已化作干尸的赤焰大祭司,一同在无声中化为了齑粉。
神,陨了。
随着巫王虚影的崩碎,天光乍现。
晨曦的第一缕金辉刺破残存的毒雾,洒落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
大战,似乎终于终结。
幸存的北境将士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可沈渊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世界,一片死寂。
他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向那道从高空坠落的纤细身影,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怀里的人儿是如此冰冷,仿佛一块万年不化的寒玉。
她七窍之中,正缓缓渗出猩红的血丝,原本平稳有力的心跳,此刻已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清瑶……”沈渊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那双刚刚融合了双魂、睥睨天下的异色瞳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与碎裂。
他颤抖着,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赢了天下,却好像要输了她。
林清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颤抖,费力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在他滚烫的手心上,一笔一划,艰难地写下两个字。
——回家。
写完,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满足的浅笑,眼睫轻颤,似要陷入永恒的长眠。
“不!!”沈渊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周身银芒暴走,双魂之力再次濒临失控。
“陛下!让我看看!”幽兰子长老疾步冲来,枯瘦的手指搭上林清瑶的腕脉,只一瞬,她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骤然色变!
不是绝望,而是极致的震惊!
“这……这不是死脉!!”她失声惊呼,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她不是将死,是在‘蜕脉’!以巫王反噬之力为薪柴,以三百药宗残魂为熔炉……她在强行冲关!药王血脉正在吞噬这一切,重铸第八境的门槛!”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林清瑶体内忽有无数道黑紫色的毒流,如疯狂的毒蛇般逆冲百骸!
它们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下清晰地显现出来,将她的经络尽数染成一幅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痕,仿佛下一瞬,她整个人就会像脆弱的瓷器一般,彻底爆体而亡!
“清瑶!”沈渊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再也顾不上自身神志是否会崩溃,强行催动刚刚融合的帝魄烙印,汹涌的元气化作实质,便要不计代价地渡入她体内。
刹那间,他左眼冰焰暴涨,右眼赤炎狂燃,双魂共鸣的恐怖威压,竟将脚下三丈方圆的石阶尽数震为齑粉!
可就在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元气即将注入林清瑶体内的瞬间,她那只垂落的右手,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颤。
一缕细若游丝、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毒丝,自她唇角无声溢出,以一个刁钻诡谲的角度,精准无比地刺入沈渊持着她的那只手腕的“神门穴”!
“嗡!”
沈渊只觉手腕一麻,体内暴走的元气竟被一股阴柔而霸道的力量瞬间截断、封锁!
——是“禁主链”!
是她早就布在他身上,以防他在她失控时,做出这种牺牲自己的蠢事!
“别碰我……”
一道几不可闻的低语,如梦呓般传入沈渊的耳中。
“现在的我……会杀你。”
那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散,却又如万钧巨锤,字字句句,狠狠剜在他的心上。
他能感觉到,她不是在拒绝,而是在保护。
就在此时,远处那崩塌的巫王神像废墟之下,大地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
腥臭、粘稠的黑雾从中疯狂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无数张扭曲、哀嚎的人脸,凄厉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幽兰子猛然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好!归墟门崩塌,只是表象!它真正的作用是镇压!它的崩塌触发了地脉逆流——真正的‘毒源之心’要醒了!”
她眼中满是骇然:“那是上古药王耗尽半生修为亲手封印的万毒本源,一旦彻底释放,整个南岭千里,将化作寸草不生的无灵死域!”
话音未落,她便欲拔出腰间银针施救,却被那股从裂缝中涌出的恐怖威压硬生生逼退了十步,气血翻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渊怀中的林清瑶,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紫眸深处,仿佛浮现出药灵那只小白狐稚嫩而决绝的倒影。
“瑶儿,别怕,前路凶险,这次……换我引路。”
最后的残声,在她心脉间低语。
林清瑶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奥的法印,体内正疯狂冲撞的毒流,竟随着法印的成型,开始运转《吞毒录》中早已失传的禁忌篇章——
“毒葬归藏”!
这不是疗伤之法,更不是驱毒之术。
而是以己身为棺,以血脉为锁,主动容纳、埋葬这天地间至凶至恶的剧毒!
只见她七窍之中流出的,已不再是鲜血,而是浓稠如墨、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毒浆!
这些毒浆并未滴落,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尽数汇入她脚下的地脉裂缝之中,与那股从“毒源之心”喷涌而出的黑雾,展开了最原始、最激烈的对冲!
轰——!
整片南岭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深渊之下的毒源之心,仿佛遭遇了天敌,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鸣,那喷涌的黑雾竟被这股看似渺小的毒浆,硬生生逼退了半尺!
沈渊怔然地望着怀中之人,只见她的肌肤已开始寸寸龟裂,宛如一件即将破碎的琉璃珍品,可那纤细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剑。
她抬起那只布满裂痕、却依旧白皙的手,轻轻抚过他染血的脸颊,在那双异色瞳眸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她轻声笑了,那笑容,灿若夏花。
“你说过……要我活着,看你君临天下。”
下一瞬,她猛然咬破舌尖,一口殷红的精血喷出,不偏不倚,尽数点燃在她胸前早已破损的衣襟上!
火焰升腾,烧尽布帛,却在那片龟裂的肌肤上,赫然浮现出一枚无比古老、霸道的符印图腾——
药王令·镇狱!
镜头在这一刻定格。
沈渊眼睁睁看着她挣脱自己的怀抱,拖着那具仿佛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的残躯,一步,一步,决然地走向那道吞噬一切的深渊裂口。
她的身后,留下五步血莲,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地震颤一分,仿佛整个南岭的山川地脉,都在为她这悍然赴死的决绝,而颤抖、跪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