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会恐惧吗?
答案是,会。
当林清瑶手持那柄吞噬了光与魂的毒刃,一步步走来时,高天之上那尊俯瞰众生的巫王虚影,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不是对蝼蚁的蔑视,而是对同等、甚至更高阶存在的本能战栗!
林清瑶每踏出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由极致魂毒凝结而成的幽黑曼陀罗,妖异而致命。
她不再压抑,不再伪装,属于药王血脉的真正威压如海啸般席卷全场!
一重,两重,三重……足足九重璀璨的金色药环自她背后层层浮现,环绕周身,时而如镇压万古的枷锁,时而如加冕成神的冠冕!
药王九转印!传说中药王血脉臻至化境的标志!
“不……这不可能……你明明只是个容器……”祭坛之上的赤焰大祭司疯狂挣扎,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下的血管早已不是红色,而是变成了与引神髓同源的漆黑毒流,源源不断地被抽向上空的巫王虚影!
她终于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明悟——什么召唤巫王,什么永生恩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她根本不是主持献祭的祭司,她只是巫王为了挣脱封印,准备的最后一个、也是最肥美的“祭品”!
就在此刻,一声龙吟般的怒吼撕裂长空!
“吼——!”
沈渊终于在神魂撕裂的极致痛苦中,完成了本我与“黑渊”人格的融合!
他猛然抬头,那双银眸之中,竟分裂为截然不同的双色——左眼是属于帝王的绝对冷静,寒冰刺骨;右眼是属于黑渊的偏执疯狂,烈焰焚天!
双魂共御!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便出现在半空!
面对巫王虚影横扫而来的一根粗壮触须,他看也不看,左手覆着寒冰,一掌拍出!
“咔嚓!”
那足以碾碎山岳的能量触须,竟在他掌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黑气!
而他的右手,则温柔而坚定地接住了陈烈将军那具从空中坠落的残破身躯。
“陛下……”老将军仅剩最后一口气,断臂之处血流如注,他却笑了,笑得满脸是血,眼中却满是欣慰的清明,“替老臣……看看……那太平盛世的模样……”
话音未落,他体内最后一颗“焚瘴丹”轰然引爆!
他没有选择苟延残喘,而是将自己化作了一道冲天而起的人形火柱,以一个将军最后的冲锋姿态,悍然撞向巫王那张模糊不清的面门!
“轰——!”
这自杀式的一击,并未能伤及巫王根本,却成功让那庞大的虚影猛然一滞!
仅仅一瞬,却已足够!
“就是现在!”幽兰子嘶哑地喊着,趁机跃上祭坛侧壁,将手中那卷《药殇记》狠狠投入地脉裂缝之中!
古老的卷轴并未燃烧,而是在落入裂缝的瞬间化作点点金光,仿佛燃尽了三百年不散的怨恨,彻底激活了药宗最后的守护大阵——九死还魂局!
此阵不为杀敌,只为“招魂”!
刹那间,三百道模糊的药宗弟子残魂自地脉中浮现,她们不是厉鬼,而是归客。
她们的目光穿越时空,落在那个手持毒刃的后辈身上,空灵而悲怆的低诵声响彻天地:
“吾等不求超度,唯愿见仇者陨!”
三百道残魂化作三百道流光,尽数汇入林清瑶手中的毒刃!
那柄本就漆黑如渊的长刃,瞬间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连时空都能吞噬。
刃尖之上,一滴浓缩了所有怨念与毒素的血液缓缓滴落。
“滴答。”
血液落地,无声无息,却将坚硬的祭坛蚀穿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孔洞!
林清瑶缓缓举起这柄承载了三百年血泪的复仇之刃,抬头对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云层,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耳畔。
“你说,你要降临?”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一字一顿。
“我准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一刀斩下!
然而,那刀锋的目标,并非是作为阵心的引神髓,也不是天空中的巫王虚影,而是那扇被所有人误以为是“通道”的青铜归墟门!
“不——!”巫王虚影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第一次透出真正的惊怒。
晚了!
刀锋触及青铜门扉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咔”!
整扇门,连同其上的所有符文,轰然炸裂!
它不是被开启,而是被彻底崩塌、粉碎!
门扉破碎的瞬间,门后的虚空之中,并非什么神域,而是无穷无尽的漆黑锁链!
无数条由远古符文凝成的“缚神枷”如同活物般爆射而出,精准地缠绕住巫王虚影的四肢与身躯,疯狂地将它往回拖拽!
原来,这归墟大阵,从来就不是为了迎神!
而是为了——镇神!
而林清瑶,这个药王血脉的继承者,正是那个被预言选中的,亲手斩断伪装、加固封印的“断链之人”!
“吼!!!”
巫王在不甘的怒吼中,虚影被锁链一寸寸拖回崩塌的门后,最终彻底消散。
而在它消散的同一时间,赤焰大祭司在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命,彻底化为飞灰。
赢了?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那个傲立于天地间的身影,却猛地一颤,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斩神之刃,亦是弑己之刃。
强行催动血脉,献祭自身,斩断巫王降临的因果,她付出的代价是等量的生命!
七窍之中,渗出殷红的血丝。
“清瑶!”沈渊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将她软倒的身躯紧紧抱入怀中。
怀中的人儿气若游丝,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卸下万斤重担的释然笑意。
“药灵……告诉我……”她虚弱地喘息着,声音轻得像羽毛,“赢了的人,才有资格……哭。”
忽然,她冰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沈渊滚烫的掌心里,轻轻写下两个字——
回家。
下一瞬,南岭上空盘踞了千年的乌云终于散去,第一缕久违的晨光穿透云层,温柔地洒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
而万里之外的南疆深处,一座由无数生灵白骨堆砌而成的巍峨神像,其眉心处,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