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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悬,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惨烈厮杀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与焦糊混合的刺鼻气味,久久不散。

远处,太行山峦的轮廓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晃动。

自真定一战击溃李自成主力后,清、吴联军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沿着李自成西逃的路线,一路追击、扫荡。睿亲王多尔衮与平西王吴三桂,亲率八旗精锐与关宁铁骑主力,马蹄踏过已是十室九空的村镇,留下一路狼藉。

然而,追击并不顺利。

李自成残部化整为零,利用复杂地形逃窜,联军虽俘获、斩杀不少散兵游勇,缴获了一些散落辎重,却始终未能咬住其主力,那支传说中满载着巨额金银的车队更是如同人间蒸发,了无踪迹。

“报——!” 一骑背插小旗的“远拦子”(清军哨探)飞马而至,在多尔衮马前十步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急促禀报:“禀王爷!前方井陉关方向,十里外古道之中,发现大量新鲜车辙印与人马足迹,指向山西!痕迹凌乱不堪,断矛残旗遍地,硝烟未散,似经过一场恶战!”

端坐于骏马之上的多尔衮,身披精良的镶白旗棉甲,外罩杏黄行褂,闻言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闪烁。

他年约三十许,面容精悍,颌下短须修理得一丝不苟。

多尔衮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全军暂停,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险峻的峡谷。

多尔衮身旁,并列而行的吴三桂一身明制山文甲,外罩素白孝服(名为崇祯戴孝),脸色阴沉。

真定之战虽胜,但关宁军损失不小,更未擒杀李自成以报“君父之仇”(至少表面如此),也未能截获那笔令人垂涎的饷银,这让他心中焦躁不安。

吴三桂看向多尔衮,沉声道:“睿亲王,看来闯贼残部果真是想经井陉窜入山西!此乃太行咽喉,兵家必争,看这痕迹,只怕不久前刚经历一场血战,须得仔细探查!”

多尔衮微微颔首,声音冷冽如刀:“追了这几日,总算寻到些像样的踪迹。传令,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各率本部巴牙喇精骑,先行探路,仔细搜索,遇有可疑,即刻来报!吴将军,你的关宁铁骑,随中军行动,保持戒备!”

“嗻!”

“末将领命!”

阿济格与多铎轰然应诺,各率数百白甲精锐,呼啸着冲向峡谷。

吴三桂也挥手下令,关宁军缓缓展开战斗队形。

大军小心翼翼地进入井陉古道。

越是深入,沿途发现的战斗痕迹便越是触目惊心。

路旁不时可见倒毙的无主战马尸体,有些已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散落的断箭、破损的刀枪、碎裂的盾牌随处可见;大片大片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浸透了黄土,在烈日下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空气中,除了血腥,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与众不同的硝烟与硫磺混合的古怪气味,久久不散。

当联军前锋抵达鹰嘴崖附近时,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八旗悍将和关宁老兵们也暗自心惊。

狭窄的古道仿佛被巨兽蹂躏过。

两侧山崖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坑洞和焦黑痕迹,许多岩石呈不规则的碎裂状,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过。

道路上,到处是翻倒损坏、被遗弃的大车残骸,许多车辆被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架。

散落的箱笼碎片、破烂的顺军旌旗、以及未来得及完全收殓的双方士卒尸骸(已被李国祯部简单掩埋,但痕迹仍在),在烈日下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许多尸体上的创口极为古怪。

不似刀砍枪刺的撕裂伤,也非箭矢贯穿的孔洞,而是一个个碗口大小、边缘参差不齐的可怕血洞,或者是不规则的撕裂伤,有些尸体的铠甲甚至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炸开。

倒像是威力巨大的火铳所致,但即便是最精良的乌铳、三眼铳,也绝无此等骇人威力!

“嘶……”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老兵,看到那些可怖的伤口,也忍不住倒吸凉气,窃窃私语。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打的?” 一个镶白旗的拨什库(领催)用刀尖拨弄着一具顺军军官的尸体,看着胸前那个穿透铁叶的狰狞血洞,脸色发白。

英亲王阿济格性子暴烈,环顾四周狼藉,骂骂咧咧:“操!看这架势,闯贼在这里被人打了埋伏?还败得真他妈惨!谁干的?山西的官军?姜镶那龟孙子有这胆子?还是他娘的有别的流寇黑吃黑?”

豫亲王多铎则更细心谨慎,他下马蹲在一具穿着顺军号衣的尸体旁,仔细查看其胸前那个穿透棉甲和躯干的恐怖贯通伤,又摸了摸旁边岩石上一个边缘光滑的碗状凹坑,眉头紧锁:“不像箭伤,也不像寻常铳子……这力道,骇人听闻。还有这石头……像是被极厉害的炮子崩过,但又不见炮车辙印,也未见寻常实心弹或开花弹的碎片。古怪,实在古怪。”

这时,多尔衮与吴三桂在戈什哈(护卫)和关宁亲兵的簇拥下,策马来到一片最为狼藉的区域。

这里正是当初刘文炳部炸塌山岩、封堵路口,以及后来明军清理战场、搬运银两的主要地点。

虽然李国桢事后派人进行了清理和伪装,移走了大部分大块碎石,填平了明显的爆炸坑,但那种大规模爆破和山体崩塌的痕迹,绝非自然形成,也非寻常人力短时间内能完美掩盖。

两人勒住战马,目光凝重地扫视着这片区域。

多尔衮翻身下马,走到一堆虽然被刻意分散、但仍能看出原本堆积痕迹的碎石前。

他捡起一块边缘参差不齐、明显是新断裂的碎石,在手中掂了掂,又凑近鼻端仔细闻了闻,眉头紧紧锁起。

“吴将军,你来看此处。” 多尔衮将碎石递给走过来的吴三桂,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山石崩落,断口新鲜,绝非年久风化。且这石上,有硫磺、硝石之气,虽淡,却逃不过本王鼻子。这绝非山体自然滑坡,亦非用寻常火药开山采石所能为。倒像是……用了极大量的火药,埋于山体,同时引爆,生生将这段路给炸塌了!”

吴三桂接过碎石,也仔细看了看,又望向两侧陡峭山崖上那些不自然的崩塌痕迹和地上虽然被匆忙掩盖、但依然存在的灼烧焦黑土壤,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王爷明鉴!此等手段,需大量精制火药,更需精准布设引爆之法,绝非寻常山贼流寇可为!闯贼仓皇逃命,绝无可能在此设伏炸路阻我追兵。那会是谁?姜镶?他若有此实力和胆量,早该在宁武关就用了,何至于让闯贼长驱直入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