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睁开双眼，天光尚未大亮。他试着活动了下手臂，肩膀上的绷带依旧缠着，但痛感已经消退。坐起身时，机械手轻轻握拳，指节发出熟悉的咔哒声，灵活如初。
他悄悄穿好衣服，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走向餐馆。
店里空无一人，灯还暗着。他摸黑走进后厨，打开冰箱门，冷白的光线洒在脸上。他取出鸡蛋、平底锅和油瓶，一一摆放整齐。
他在灶台前静立片刻，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机械手。这只手曾救过陈砚舟的命，也曾击退过歹徒，却从未亲手做过一顿饭。
深吸一口气，他点燃灶火。
油热了，他打入第一个鸡蛋。蛋形歪斜，边缘焦黑。他调小火力，重新尝试。第二个鸡蛋形状圆润了些，但他想做个心形。试到第五次，终于成功了——两端微微翘起，中间恰到好处地下凹，就像多年前在部队炊事班看老兵做的那样。
他又做了四份，每份都用香菜叶精心点缀。
完成时，天色已经泛白。他将五份煎蛋端上餐桌，用盘子仔细盖好保温。
沈君瑶第一个推门而入。她摘下别在衣领的战术笔，看见桌上的心形煎蛋微微一怔：你做的？
许铮站在厨房门口，趁你们还没来。
唐绾随后进来，相机随意搭在肩头。她看了眼煎蛋，又望向许铮，唇角微扬：保镖大哥改行当厨子了？
余昭昭一进门就掏出手机连拍数张。我要发朋友圈！今天早餐是钢铁侠亲手做的爱心煎蛋！
宋小满默不作声地走近，掀开盘子看了看煎蛋，又抬头望向许铮。她眼眶微微发红，转身走进厨房开始烧水。
阿阮摇着铜铃铛走进来，铃声清脆悦耳。她咬了一口煎蛋，细细咀嚼后说：这个味道......不关乎技巧，关乎心意。
许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陈砚舟这时才姗姗来迟。他走进厨房洗净双手，系上围裙。经过餐桌时瞥了眼那五份煎蛋，唇角轻轻牵动。
他熟练地切着配菜，锅里的青菜豆腐滋滋作响。油星飞溅时，他自然地抬手遮挡。
仁心不是挂在嘴边的词，他突然开口，而是藏在每个动作里的选择。
许铮站在灶台旁，静静听着。
陈砚舟继续翻炒，声音平稳：你曾经用匕首保护我，现在用锅铲温暖大家——这才是真正的成长。
许铮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机械手。金属外壳泛着冷灰的光泽，手指灵活自如，但终究不是血肉之躯。
他转身走向工具柜，拉开抽屉取出一把细刻刀。坐下后将机械手平放在膝上，对着外侧的金属壳体，开始一笔一画地雕刻。
第一道刻痕很轻，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宋小满端着粥走出来，看见他在雕刻，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许铮摇头，这是个提醒。
一个字刻完，再刻下一个。笔画工整，力道均匀。
待他刻完，陈砚舟正好盛好最后一碗粥。
五人围坐在餐桌前共进早餐。余昭昭把煎蛋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今天被保镖小哥哥暖到了！唐绾虽未言语，却默默吃了两份煎蛋。沈君瑶夹起一筷送入口中，笑问：比体能训练难多了吧？
差不多。许铮喝了口粥，做饭比打架累人。
阿阮久久凝视着他机械手上新刻的二字，忽然提议：以后这道菜就叫仁心料理如何？
陈砚舟点头，明天就加进菜单。
午市过后，客人陆续散去。店里安静下来，许铮擦拭着餐桌，陈砚舟在柜台对账。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经过，又渐行渐远。
傍晚打烊时，陈砚舟发现门口地上有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边缘沾着些许泥渍。
他拾起信封，小心拆开。
里面是一叠文件：银行转账记录、通话清单、会议纪要。每页都盖着模糊的公章，清楚记录了赵德利与王虎之间的秘密往来，涉及资金输送、暴力威胁、打压商户等勾当。
最后一页是张监控截图，画面中赵德利身着西装，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正将U盘交给钱多多。
许铮站在他身后，浏览着这些文件：谁送来的？
陈砚舟没有回答。他将文件摊在灶台上，用锅盖压住一角防止被风吹走。
他点了支烟，倚在墙边深深吸了一口。
袅袅青烟掠过墙上的三不接待告示：不接官宴，不收黑钱，不欺食客。
他吐出一缕烟圈，声音低沉却清晰：该收网了。
许铮走近，拿起那份通话清单细看。上面有多个未登记号码，频繁联系着王虎的保镖团队。
要报警吗？他问。
陈砚舟掐灭烟头，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汤还温着，表面浮着细密的油花。
再等等。他说，鱼还没到齐。
许铮将文件重新装回信封，塞进抽屉。他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明天就是初一。
按照约定，每月初一都要包和解汤圆。
他回到厨房，打开冰箱开始准备糯米粉和馅料。
陈砚舟站在灶台前，手持汤勺轻轻搅动锅里的热汤。他的身影投在墙上，修长而沉稳。
街对面的路灯次第亮起，一辆电动车驶过，车灯扫过店门，在心味餐馆的招牌上一闪而过。
陈砚舟放下汤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菜单：
安心卤肉饭
疗伤药膳粥
清白汤
他端详片刻，将纸条仔细折好，收进围裙口袋。
然后他转身拿起抹布，开始擦拭灶台。
许铮和面时不慎洒了些许面粉在地上。他蹲下身，用手一点点抹净。
灶台边，锅盖下压着的文件露出一角，最上方那张写着dL项目终局协议。
陈砚舟擦完灶台，抬头看了眼挂钟。
七点四十三分。
他走出去关掉了店门口的灯。
玻璃门映出他的面容，平静无波。
回到店内，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崭新的U盘，插入电脑。
屏幕亮起，进度条开始加载。
文件名显示：反击计划_草稿。
许铮抬头问道：需要我守夜吗？
陈砚舟头也不回地敲着键盘：不用。今晚不会有人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最终停在门口。
一只手从门缝底下塞进一张纸条，迅速缩回。
陈砚舟起身，弯腰拾起。
纸上只有一行打印字：
老K愿意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