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二轮问询的深入,压力开始在几位重点嫌疑人身上显现出不同的反应。
韩建明在面对秦风针对“晨曦计划”利益关联和那三分钟空白时间的追问时,明显变得暴躁易怒。
“秦队长!我希望你的调查能有确凿的证据支撑,而不是在这里凭借臆测反复纠缠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在这里陪你玩这种毫无根据的猜谜游戏!”
他的反应激烈,与之前努力维持的沉稳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被触及了最敏感的神经。
而那位被问及沈卫东往事和“诅咒”传说的叔公,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面对问题时常以“记不清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或者干脆长时间的沉默来应对。
他的眼神时常放空,仿佛神游天外,拒绝进行任何实质性的交流,用消极抵抗来构筑防线。
韩兆文则表现出一种过度的、近乎刻意的配合。
当被问及那个预付费号码时,他不再仅仅是紧张,而是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提供了好几个所谓的“朋友”的模糊信息和一大堆无关紧要的通话内容细节。
“哦,那个号码啊,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电话是跟一个做金融的朋友聊市场波动,聊了大概……对,二十多分钟吧?还有一个是问一个俱乐部入会的事情……”
他提供的海量信息真伪难辨,看似配合,实则是在用无效信息淹没调查人员,试图将水搅浑,混淆视听。
苏晓作为律师,在这场心理攻防战中,展现出高超的应变能力和深不可测的策略。
当韩建明情绪失控时,她并没有立刻强势介入,反而保持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让警方感受她当事人的“愤怒与不满”,然后才用冷静的语调提醒秦风注意问询方式。
当那位叔公陷入沉默时,苏晓会适时地、温和地引导:“叔公,如果您确实不记得了,可以直接告诉秦队长。警方会理解的。”她巧妙地利用当事人的沉默,将其转化为一种应对策略。
而当韩兆文开始过度发挥、提供大量无关信息时,苏晓起初并未打断,直到秦风试图将话题拉回核心,她才突然强势介入:“秦队长,我的当事人已经尽力配合回忆,警方是否应该先核实已提供的信息,而非不断地提出新的、可能引发混淆的问题?”
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是,在某些特定问题上,苏晓会出人意料地默许甚至引导当事人回答。
例如,当秦风再次问及韩家内部关于“诅咒”的流言时,苏晓没有像往常一样以“无关”为由阻止,反而对韩兆文轻轻点了点头。
韩兆文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得到鼓励一般,开始详细描述他听过的各种版本“诅咒”传说,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些警方尚未掌握的、关于沈卫东女儿早年艰难生活的模糊信息。
苏晓的这种选择性“配合”,让她的立场和目的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她似乎在严格控制着信息流出的闸门,有时拼命堵住,有时却又主动开闸放水。
她究竟是在保护当事人,还是在利用律师的身份,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博弈?
连续数日的密集问询结束后,专案组的临时指挥中心内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秦风站在巨大的案情分析板前,上面贴满了照片、关系图和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的目光在韩建明、那位沉默的叔公以及韩兆文的名字上停留了许久。
然后,他拿起红色记号笔,在这几个名字旁边,郑重地画上了一个醒目的问号。
周强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浓茶,看着白板叹了口气:“秦队,这几个,问来问去,感觉每个人都在兜圈子,没一句实在话。”
秦风接过茶杯,没有喝,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白板上那些带着问号的名字上。
“他们不仅仅是在兜圈子,”秦风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看透表象的冷静,“他们都在撒谎。”
他顿了顿,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每个人都隐藏了部分真相。”
“韩建明隐藏了他那三分钟的真实去向,以及‘晨曦计划’与他个人利益的深度绑定可能带来的极端动机。”
“那位叔公,隐藏了他对沈卫东往事的了解,以及韩奕可能向他询问过的、触及家族核心秘密的内容。”
“韩兆文,隐藏了他那个预付费号码的真实通话对象和目的,还有他过度配合背后想要掩盖的东西。”
秦风转过身,看向周强,眼神锐利如刀:
“现在的关键,已经不再是他们谁说了谎。”
“而在于,他们之中,谁隐藏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那个足以致命的、最核心的真相。”
鉴于苏晓律师的介入使得正式问询阻力重重,秦风决定开辟第二战场,启动了一系列更为隐秘的侧面调查。
他指派了几名面相和善、经验老到的侦查员,伪装成社区工作人员、物业检修员或者市场调研员,在不引起韩家核心成员警觉的情况下,秘密接触那些长期服务韩家的佣人、司机、园丁以及固定的私人医生。
“老师傅,我们是来做老旧小区电路安全普查的,顺便了解一下大户人家的用电习惯,方便我们优化服务。”一位侦查员在韩家老宅外围,巧妙地与一位老电工搭上了话。
“张师傅,听说您给韩家开了十几年车了,这韩家的老爷太太们,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习惯吗?比如喜欢去哪家店买东西?或者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反常的举动?”另一位侦查员在司机常去的茶座里,看似闲聊地打听着。
他们从这些外围服务人员口中,挖掘着主子们不为人知的习惯、人际交往的细节以及近期的异常动向。
“建明董事长最近好像特别忙,应酬很多,有时候半夜才回来,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一位司机在闲聊中无意透露。
“雪晴小姐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看着就让人心疼,经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对着老爷子的照片发呆。”一位资深女佣私下里感叹。
“兆文少爷以前挺爱玩的,最近好像收敛了些,但有时候会偷偷用另一个手机打电话,神神秘秘的。”一个负责打扫韩兆文房间的年轻佣人提供了线索。
与此同时,秦风通过合法程序,申请调取了主要嫌疑人的通话记录,并由江欣蓉团队进行深度分析,筛查是否存在非常规的、可疑的联系人。
他们也利用公开信息和一些特殊渠道,调查这些成员的社交圈子,寻找是否有新出现的、背景不明的人物,或者与某些特殊行业(如化学、药理)人士的隐秘关联。
就在这些繁琐而细致的侧面调查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浮出水面。
负责分析通话记录的技侦人员向秦风汇报:“秦队,我们发现韩世庸,就是那位在问询中比较沉默的叔公,近三个月内,与一个名叫‘赵永明’的人通话异常频繁,平均每周都有两到三次联系,有时通话时长超过半小时。”
“韩世庸?”秦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是韩胜利的堂弟,在家族中辈分高,但一向低调,很少参与具体事务,给人与世无争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