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季风终于转向,珠江口千帆竞发。
老商人黄承嗣站在甲板上,望着满载番薯苗和木薯粉的商船,忍不住摸了摸腰间——那里缝着一卷绢布,上面是苏晚亲手绘制的《芋圆制法图》。
\"东家,这次回去,咱们怕是要发财了!\"伙计兴奋地搓着手,\"长安的贵人竟肯用丝绸换木薯,这买卖划算!\"
黄承嗣笑而不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陶罐,揭开油纸封口,里头是苏晚临行前送的桂花蜜。他蘸了一点在指尖,甜香沁人——这味道,让他想起忘忧居后院那株老桂树。
\"传话下去,\"他忽然正色道,\"回广州后,先试种三亩番薯,再开一间糖水铺子。\"
三个月后广州西关的清晨。
\"唐甜居\"门前,黄承嗣手持红绸,望着攒动的人群,手心微微发汗。
\"吉时到——\"
随着一声吆喝,红绸飘落,黑漆匾额上\"唐甜居\"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透过新装的琉璃橱窗,只见一排排青瓷碗盛着晶莹的圆子,浸在乳白的椰浆汁里,碗边点缀着金黄的芒果粒和艳红的荔枝干。
\"这叫'珍珠玉露羹'!\"十五岁的黄鹂儿踮着脚,将木勺敲得叮当响,\"长安城里皇后娘娘都夸好呢!\"
波斯商人阿尔丹挤在最前头。他镶着金牙的嘴张得老大,蓝眼珠几乎要瞪出来:\"这、这透明的珠子是石头做的?\"
黄鹂儿\"扑哧\"一笑,舀起一勺颤巍巍的芋圆:\"您尝尝?\"
阿尔丹将信将疑地含住勺子,突然浑身一震。椰浆的醇香在舌尖炸开,芋圆弹牙的劲道让他想起故乡的石榴籽,却又多了一份糯米的绵软。
\"甜!弹!香!\"他操着生硬的官话大喊,腰间的银币袋已经拍在柜台上,\"这个,我要买十船!不,二十船!\"
后院里,黄家老仆正守着石磨碾木薯。雪白的浆水顺着磨槽流入陶缸,几个小丫鬟蹲着刮淀粉,鼻尖都沾着白粉。
\"要过三遍细纱。\"黄承嗣亲自示范,\"就像长安那位苏娘子教的......\"他忽然噤声。灶房梁上悬着的竹篮里,静静躺着苏晚手绘的《芋圆制法图》,边角已经卷起。
窗外飘来黄鹂儿的笑声:\"客官要加冰?这就给您凿!\"
油灯下,黄承嗣摩挲着个青瓷小罐。这是忘忧居装桂花蜜的容器,如今装着岭南产的椰糖。
\"阿爹,今日赚了这个数。\"黄鹂儿比划着,腕间银镯叮咚——这是用第一批利润打的,刻着与长安忘忧居相同的青竹纹。
老商人忽然压低声音:\"番薯苗种下了?\"
\"种在东郊三亩地里。\"少女眼睛亮晶晶的,\"还按苏姐姐信里说的,埋了鱼肠肥......\"
晨雾未散时,西关已飘起甜香。
卖虾饺的阿婆探头张望:\"黄记又出新花样了?\"
只见唐甜居门前支起新摊,蒸笼里躺着紫莹莹的\"荔浦芋头糕\",旁边陶瓮中沉浮着\"五色珍珠羹\"——除了原来的椰浆味,新增了双皮奶,姜汁撞奶、杏仁茶等六种汤底。
阿尔丹带着十几个胡商挤在摊前,银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更远处,几个穿着官服的市舶使正交头接耳,为首的正在品尝撒了肉桂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