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山洞时,少年正倚着石壁看云儿晾晒药材。她踮脚整理藤蔓上的蛇蜕,发间沾着的露水在晨光里闪闪发亮,像极了他府中那盏碎了的琉璃灯。喉结动了动,他突然开口:\"我叫沈砚。\"
云儿捏着药剪的手顿了顿,回头见少年垂眸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腕,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旧伤。\"沈家最不受宠的嫡子。\"他轻笑出声,却没了往日的嘲讽,\"绸缎衣裳裹着砒霜,玉碗盛着鸩酒,连奶娘怀里都藏着淬毒的银簪。\"洞外传来毒蜂振翅声,他却坦然迎上云儿的目光,\"在你这儿,连毒蛇咬我都是光明正大的。\"
云儿将晒干的草药收进竹筐,瓷罐相碰发出清响:\"万毒渊的毒,好歹不藏着人心。\"话音未落,沈砚突然坐直身子,苍白的脸上泛起薄红:\"以后...以后我就叫你云姐姐吧?\"他别开脸,耳尖却红得厉害,\"省得你总说我闷声像块毒蘑菇。\"
晨光照在少年发顶,云儿望着他微微蜷缩却放松的肩膀,忽然想起昨日暴雨夜,他在高热谵妄中抓着自己袖口呢喃\"别丢下我\"。指尖抚过竹筐边缘的刻痕,她轻哼着往药罐里添了把安神草,洞里蒸腾的药香裹着轻笑,漫过符咒闪烁的洞壁。
圆月攀上洞口藤蔓时,沈砚盯着云儿手中的药碗,喉结不住滚动。往日毒发前的蚀骨寒意已经涌上来,可这次竟不像以往般钻心剜骨。他一饮而尽带着苦腥的药汁,蜷缩在石榻上等待剧痛降临。
云儿守在一旁,指尖搭在他腕脉上默默计数。半个时辰过去,沈砚只是微微颤抖,冷汗浸湿了薄衫,却没有如往常般痛得满地打滚。察觉到异常的瞬间,他猛地抬头,眼中蓄满震惊与狂喜:“云姐姐!我...我不痛了!”
不等云儿回答,沈砚已经跳下床榻。长久的病痛让他身形略显单薄,此刻却像重获生机的幼兽,一把将云儿抱起,在山洞里飞旋起来。两人的笑声惊飞了洞顶栖息的夜枭,烛火随着急转的身影明灭不定,符咒的金光在石壁上晕成流动的河。
“真的不痛了!”沈砚的声音带着哽咽,额头抵着云儿的肩膀,“云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转得太急,脚步踉跄了一下,却依旧紧紧抱着云儿不肯松手,仿佛握住了此生唯一的温暖。
旋转的光影突然倾斜,沈砚的鞋底在铺满药草的地面打滑,两人重心失控轰然倒地。他下意识用手肘撑住岩壁,却仍将云儿压在身下。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混着草药的幽香,更要命的是,隔着粗布衣裳传来柔软的触感,让少年血气瞬间涌上头顶。
\"对、对不住!\"沈砚像被蛰了的毒蛇般弹起,后脑勺重重撞在石壁上也浑然不觉。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见云儿耳尖红得要滴血,慌乱中整理歪斜的衣襟,平日里沉稳的手竟碰倒了药罐。陶片碎裂声里,少年喉结剧烈滚动,转身时撞翻了晾着草药的竹筛,跌跌撞撞地冲进洞外的夜色。
潮湿的瘴气扑面而来,沈砚却觉得浑身发烫。他靠在冰凉的岩壁上,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恍惚间想起府里那些娇弱的丫鬟。可为何此刻在万毒渊的夜风里,满脑子都是云儿慌乱中散落的发丝,和她带着药香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