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波一把抓起电文,匆匆扫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有没有搞错,你确定这是戴老板亲自签发的命令吗?”
朱云秀抬手让他稍安勿躁,“千真万确,刚收到电报时,小王马上发了电报回去询问。得到的回复是,老板让你见机行事!”
“见机个嘚啊!”李海波突然暴跳如雷,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矮凳,“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自己杀自己吗?哪有这样的乱命!”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近乎咆哮道,“张红标说杀我就杀我?你们都是泥菩萨吗?不会拒绝的吗?”
朱云秀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旗袍的领口,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当然不会也不能拒绝。
人家好歹是党国元老,这次投诚还带回了那么多的重要情报。
人家现在他只是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我们怎么可能拒绝呢?
毕竟在明面上,你只不过是76号一个不起眼的小特工,连核心都算不上。
贸然拒绝,反而会引起各方怀疑。”
“那就让我自己杀自己?”李海波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朱云秀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其实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自己动手,可操作的空间大得很。
你可以在鬼子面前演一出逼真的苦肉计,说不定还能大大增加他们对你的信任度。
不过,最要紧的是,你必须立刻确认身边是否有鬼子的埋伏!”
李海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什么意思?你是说张红标投诚是假,想用我当诱饵,引‘螺丝刀’上钩?”
朱云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谨慎:“很有这种可能。
我们干情报工作的,对敌方投诚人员向来都不能轻信。
虽然张红标带来的情报数量不少,但这些消息是瞒不住的,时间一长自然会泄露。
所以,不排除他假投诚,实则想借机除掉‘螺丝刀’这个心腹大患。
当然,有一点可以肯定——张红标对你的恨意,是真真切切的!”
“特么的,不就玩坏了他的瘸脚吗?”李海波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哦!那就有意思了。
也就是说,我要拿自己当诱饵,设局钓自己,然后让‘螺丝刀’在鬼子的重重包围下,刺杀我失败,最后只能含恨离开,是这样吗?”
朱云秀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嗯,戴老板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如果你身边没有鬼子的伏兵,那自然是最好的,最起码说明张红标是真投诚。
党国也能给于他更多的信任,你也随便意思一下,到时候就说刺杀失败了。
要是真有鬼子的伏兵,那就好玩了,说明鬼子对‘螺丝刀’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为了除掉‘螺丝刀’,不惜让一位民党元老假设诚,也要把铲除‘螺丝刀’这一心头大患。
到时候你就得好好计划一下,鬼子为了达到更好的伏击效果,应该会先和你沟通,把兵力埋伏在你家,我们就商量一下怎么演好这出戏,当然我和老赵都会帮你。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们在外面放两枪,然后转身就跑,到时候就说发现了大量的伏兵,不得不放弃刺杀。
这样一来,既能打消鬼子的疑虑,又能揭露汉奸张红标的真面目。
当然,要是你在‘刺杀’中再受点伤,那就更天衣无缝了!
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让我打一枪!”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海被自己一枪击中的画面。
李海波恍然大悟:“苦肉计呀!要不干脆趁这次机会让‘螺丝刀’假死脱身,反正搞具尸体挺容易的。
事后我把尸体弄得面目全非,再往宪兵司令部报捷,说我李海波单枪匹马反杀军统头号杀手‘螺丝刀’,这泼天的功劳,奖金肯定少不了,何乐而不为?”
朱云秀的脸瞬间阴沉如铁,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里的残茶四溅:“你疯了!
现在全中国的百姓都把‘螺丝刀’当成暗夜中的明灯,街头巷尾都在传颂他的传奇!
你让‘螺丝刀’就这么轻易地死在76号的走狗手里?
你这是把全国人民的偶像扔在地上踩呀!
明天全国的报纸就会把你骂成千古罪人,全国人民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到那时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汉奸!”
李海波撇了撇嘴,伸手抹了把脸,嘟囔道:“不就是个杀手代号吗?
没了‘螺丝刀’,换成‘扳手’‘钳子’,我们照样能在鬼子的地盘上闹个天翻地覆!”
朱云秀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但声音依然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你根本不明白!
现在的‘螺丝刀’,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代号,而是军统的金字招牌,是插在日寇心脏的利刃,是万千同胞心中的精神旗帜!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有一天你在执行任务中壮烈牺牲,也会有新的同志接过这个代号,继续战斗下去!
这面旗帜,绝不能倒!”
李海波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怎么把这出戏演得滴水不漏!”
告别赵裁缝两口子,李海波紧锁眉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满脑子都是和朱云秀的对话,乱糟糟理不出个头绪。
倒不是他对“螺丝刀”这个代号心怀不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名字背后承载的分量。只是他深知,太过耀眼的光芒只会招来更多的危险。
每次任务,他都刻意避免使用螺丝刀作为武器,试图让这个传奇般的名号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和他开玩笑。这次刺汪行动,军统为了宣扬战绩,竟擅自将行动细节公之于众。
一夜之间,“螺丝刀”的名号再次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而他,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有崇拜,有畏惧,更有不怀好意的觊觎,这让他浑身不自在,也正因如此,才萌生了假死脱身的念头。
但朱云秀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幻想。
既然无法脱身,那就不再躲藏!
李海波咬紧牙关,看老子不拿螺丝刀,把你们捅出屎来!
拐进弄堂口的刹那,李海波后槽牙不自觉咬紧。他垂眸敛息,“顺风耳”异能如蛛丝般骤然铺开,声波在物体间回荡,在他脑内勾勒出立体的图景。
李海波喉结滚动,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卧泥马,这阵仗比预想的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