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原着世界。
广西,巴乃。
时值六月,群山环绕之中,郁郁葱葱的森林绿得很有活力。
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样的潮湿闷热,几乎能让人去了半条命。
二十出头年轻模样的人影,此刻就躺在几米高的山涧壁窟里。
乍一看碎发遮掩之下的俊秀五官与白净模样,似乎只是个长相出众的文弱青年。
身形虽然结实,却也还少了几分硬朗。
闭着眼,青年一动不动仿若睡着,任由瀑布溅起的水花时不时打在脸上,光影晃动中,气质格外悠闲平和。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五个男人的声音,混着中越词汇兴奋地叽里呱啦,大声嚷嚷什么“古墓”“肉饵”,诸如此类的词汇。
按照系统地图来看,这地方位于西南边境,少数民族混居,两边村子里的人时常跑来窜去,在这里看到他们并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张从宣甚至调整了下姿势,躺得更舒服了些。
刚接收完关于这里的信息,他一时没有行动的打算。
平行世界什么的……
他一向认为,不同的经历铸就不同的人生,即使是同一脉络延伸出的不同分支,也会存在截然不同的走向。
因此,即使这个世界同样存在那些人,本质上也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没有产生联系的必要。
只当自己是来旅游的,时间到了走就行。
要不是……
收敛心念,闭目养神之中,身体愈发犯懒,青年——张从宣干脆打算就这样先睡一觉。
他很不想无事生非。
不过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十分优越,只需偏头瞥一眼,透过石涧外溅映的水花,吵嚷声音的来源顿时尽收眼底。
这一看之下,青年原本漫不经心的不耐神情却瞬间消散了,一时连瞳仁都扩大了几分。
跟预想中略有差别,实际上,这一行同行的居然是六个男人。
导致误差的,一是五个人的话语不停,脚步声也大喇喇十分响亮,二是这里本就在瀑布边上,激荡的水声,直接将沉默着的第六人遮掩了个完全。
被其余五人夹在中间的这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几乎变成了一堆烂布条,低头闷声走路的时候,混在几个越南人中间十分融洽。
相较于气喘吁吁的其他人,他的身形稍显削瘦,走在中间时,却不自觉显出一种由于体力优势自然流露的轻盈。
其他几人偶尔看去时,脸上都不免浮现难以遮掩的忧心与戒备。但视线再往上,这几份忧心突然就缓和了下去,打着旋儿落到了肚子里,变作一声冷笑的轻吁。
其实,这张年轻的脸长得很是出挑。
眼神淡然,瞳孔幽深,面庞清俊秀气,在其他几人的衬托下,分外出尘脱俗。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样白皙好看的脸上,始终呈现着一副木然如同石雕木塑的表情,忧郁空白,似是魂游天外。
同一时刻,张从宣也在看着这张脸,目不转睛之中,身形已然紧绷。
刚想了点消极想法,就迎面遇到了一个同位体,怎么会这么巧?
但他按捺住了猝然而生的冲动,没有动作。
再重复一遍,这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个。
话虽如此,他盯着对方,目光凝注,而手指攥了又松,发出一阵轻微噼啪声。
就在此时,领头那人回过头来,指点着年轻人不知说了句什么鸟语,逗得其余五人突然肆意大笑起来,不约而同看向了被他们夹在中间的人。
那眼神笑语,分明恶意昭彰。
何况【语言精通】在线,张从宣听得分明,对方是在说“总算有了新肉饵,可惜是个男人”。
年轻人显然听到了一切,可面上依旧是那副茫然的呆愣神色,动也不动,毫无反应,只抬步往前走。
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无法分辨。
这副模样,看起来明显属于非正常状态。
青年不由沉默了。
再说一遍,这不是……
也许是察觉到什么,被看了半天的年轻人缓缓抬头,沉闷木讷的脸朝这边转动了下,对上了山涧里的人。
张从宣思绪一断。
很难形容这种眼神。
纯粹、清澈、空白,犹如白纸一张,你不会察觉到任何威胁与危险的存在。
这不是张家族长该有的眼神与姿态,简直如同不谙世事的幼儿。
他思绪略略发散,而底下情形再度发生了变化。
在对视之中,年轻人停下了脚步,而这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在扫了眼山涧,却一无所获之后,原本站在后方的两人不约而同伸手,齐齐将年轻人粗暴推搡向前,全不顾对方猝不及防下险些踉跄。
“看什么呢,傻子,赶快走啊!”
哪怕被这样对待,年轻人也没有反抗或者怒气的出现,只是重新低下头,沉默继续往前。
另一边,张从宣已然坐起身。
就算状态不好,让人当面这么欺负,也过分了点。
天授?失忆?
当然,他坚持自己的看法,对方不是自家的,因此无需深交,只是……
路见不平,总不能冷眼旁观。
仅此而已。
在一行人即将走到山涧下方时,青年猝然起身跳了下去。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使以大号的身手,这个过程也显得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说。
没用两分钟,四个人就已经通通失去意识趴在了地上。
单手掐着脖子把领头的男人提到手边,张从宣平淡地跟人对视。
本就是亡命徒,领头人十分识相地认清了自己一方被团灭的现实,乖觉地举起双手叫唤:“大哥好汉,我们身上没钱!”
扫了眼他滴溜乱转的眼珠,张从宣懒得废话,冷笑一声直接打算上手刑讯。
等尝过了死亡边缘的窒息感觉,这货估计才能老实一点,把他想要的东西利落倒出来。
不过,手上刚刚加重力道,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生出点微妙的异感,下意识转头看向了一旁唯一还站着的人。
那个始终一声不吭的年轻人。
对方的表情依旧那样,即使眨眼间形势大变,此刻的眼神还是那样安静。
只悄然多了几分专注,无声无息地落在张从宣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正掐着人脖子,看起来几乎随时就要搞出人命的那只手上。
一切毫无异常,但刹那间,青年忽然反应过来。
看对方观察得这么认真,该不会在现场学习吧?
教坏失忆人士可不太好。
“没打算掐死他。”
无视了咋咋呼呼的领头人,张从宣给人解释:“我问问来龙去脉,你现在状态明显不对。万一真被他们趁人之危带走,岂不是凶多吉少?”
那道盯在手上的视线没变。
啊,不对。
他忽有所悟,同样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手指——这双手瘦而有力,最关键的是,与年轻人类似的,他们两人都拥有明显比常人更修长的食中二指。
张家人的发丘指,还真是方便辨认。
“认出来了啊,”放松了些的同时,张从宣一下无奈起来,“不过,这群人一看就不怀好意,明明都发现了,干嘛还是跟着走呢?”
似是由类似的身体特征带来了熟悉感,这次的问题,年轻人终于有了回应。
将目光从青年手上移开,他轻轻摇了下头。
没能第一时间读懂意思,张从宣也不急。
或者说,看着这双安静而干净的眼睛,不知不觉的,他火气已经逐渐消弭下去很多了。
被忽视了半天的领头人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早就脸色涨红,此时急忙插进话来,给自己辩解。
“小兄弟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可是出于好心,咳咳,只是想给这走丢的傻子阿坤送到检查站去……”
阿坤?
粗一听这名字,让张从宣恍惚了下。
“是吗?”转眼回神,一挑眉,他似笑非笑反问回去,“我怎么听见你们说了半天古墓的事情?劝你还是想明白再说话。”
领头人还要再辩,就见青年摆摆手,似是不耐烦的阻止。
收势时,却忽然似慢实快地一抬,冷不丁在他头顶敲了一下。
看似平平无奇的力道,却像是隔着皮肉直接敲到了脑子里去,他只觉脑壳嗡的一声。
猛然迸发的爆裂痛感,疼得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猝不及防之下,男人直接惨叫着跪了下去,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
“哎,”张从宣嫌弃后退一步,考虑到旁边失忆人士的观感,他表现得非常无辜,“干嘛演得跟要死了一样,你该不会是在讹人吧?”
注视着这一幕的年轻人抿了抿唇。
察觉到对方目光里浅淡的好奇,张从宣干咳一声,蹲下身把满地乱滚的领头人揪起来。
“想明白没有?说吧。”
眼泪还是哗哗的流,但看着青年对“傻子阿坤”颇有几分宽和的态度,领头人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已经见识过厉害,他现在心惊胆战,压根再没了丝毫对抗之意,这次一股脑全倒了个干净。
“我们……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个大墓,但是下去的时候折了好几个人,出来正好听见村里人说起来这个傻、阿坤,就想着带他一起去发财不是……”
发财?是拿人趟雷去的吧,诱饵?
张从宣眼神更冷,没好气踹了下他膝盖。
“骗小孩还得拿个糖哄哄呢,就你们几个都不够他一只手收拾的,能随便把人带走?欠敲了吧?”
“不不不不——”
领头人赶紧喊停,左躲右闪想避开那只将落下来的手,哭着交代实情:“我们只是说山里有财宝,能带他去,人就跟着我们走了……”
至于阿坤看着还挺结实,带回去怎么让人乖乖下墓?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可简单多了。按通用的一套流程,先下药把人药倒,然后手脚一绑饿上几天,不听话再揍上几顿,全套下来再有力气的也总能老实不少。
真到了下墓的时候,只用把人往下一吊,便已经起到了全部的作用。
他说的熟门熟路,对方就面无表情地听,不知不觉领头人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闭上了嘴。
安静好半晌,再没了人声。
“说完了?”青年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先抬头看了眼天色,说出的话慢吞吞更像自言自语,“嗯,还是挺有想法的嘛……”
战战兢兢软在地上,领头人满脸是汗,全身控制不住抖得厉害,本能想往后退缩。
但还不等他真正挪开身子,对方的目光就落了下来。
这次,再没给他任何反应与狡辩的时间,几乎在看到对方伸手过来的同时,领头人已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看了眼天色,张从宣嫌弃地甩了甩手,站起身来。
紧接着,他一脚一个,利落地把这群人通通踹进了瀑布下的水潭里。
这水不深,五个人跟喝醉了一样在水里飘飘荡荡,却不至于口鼻进水。
旁边的年轻人只是瞥了一眼,就失去兴趣般移开视线,盯着做出这一切的青年原地发起了呆。
张从宣此时心境平静许多,见此不禁笑了一笑。
上前两步正要说话,却见对方忽然低头看眼自己的手,随后直直看了过来,平淡如水的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询问。
“唔,我是谁?”
眨了下眼,青年迟疑道:“我叫张从宣,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好心过路人。”
“张起灵。”年轻人突然开口,声音也如他的神情一般平淡无波。
似乎许久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迎着青年复杂的眼神,年轻人——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眸底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期待,一字字吐出问题。
“你……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