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锡侯、潘文华和张耀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尽管两位川军大佬的职务和级别都远高于张耀明,但张耀明心头清楚这俩人其实是位高权寡,所以咬死了就是不答应撤出重庆。
“哼,不过是两个杂牌罢了,有多少好神气的,我就不走你们又能怎样,有本事去国防部告我呀”。
胡宗南有一个梦想,就是把自己“西北王”的称号换成“西部王”,他从堵截一方面军长征时起就一直想要把手伸进四川,可却始终未能如愿,这次总算是逮到机会啦。
张耀明临行前,胡宗南特意交待他,与共军作战为次,以站稳重庆为主,所以张耀明才不会因为邓锡侯和潘文华跟自己争执就轻易离开重庆。
再说了,邓锡侯和潘文华在老蒋的再三打压下,手头部队的实力早就大不如前了,自己兵强马壮的,就算撕破脸来硬的也不用怕,军阀之间抢地盘最后还不得看谁的拳头更硬嘛。
可是……张耀明似乎忘了一句老话——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在双方打完嘴仗的第二天,整三十八师的后勤处长就气急败坏地跑来找到张耀明告状:“师座,那帮四川人给咱们使坏啦!”
“使坏?”张耀明不屑地轻哧一声,他早猜到邓锡侯和潘文华不会善罢甘休,“告诉兄弟们,如果川军的人敢动手,就坚决给我打回去,万事自有胡长官担待”。
“不,不是,不是下头的人私斗”,后勤处长略略有些不安地答道,“咱们的人今天去买菜,本地的菜贩一听我们的口音就说什么也不肯卖给我们”。
部队的伙食费除了主粮以外也是包含有菜金的,要是天天让士兵啃窝头却没有配菜,打仗的时候还好说,平时也这样可是会闹事的。
“这帮子混蛋!居然使这种下作手段!”张耀明气得一拍桌子,“一家不卖就再找另一家,他们难道还能让所有人都不卖菜给咱们”。
“我都问遍啦”,后勤处长哭丧着脸说,“别说大的商行了,就连挑担的小商小贩都不肯卖给我们,不然我何至于来找师座你求告”。
“坏了坏了!”后勤处长话音刚落,一名随从副官又嚷嚷着跑了进来,“师座,我按你吩咐去银行提款子,银行的人说是他们上头发了文件,要暂停外地支票兑付”。
“反了天了!银行也跟咱们作对了?”张耀明难以置信地看向副官,“潘文华他们还能指使得动银行?”
副官欲哭无泪地回答:“师座你有所不知,潘文华的弟弟潘昌猷是四川省银行的董事长,整个四川的金融命脉都是攥在他们潘家兄弟的手里头的”。
提不出来现金就发不了军饷,甚至就连维系部队日常开销都会很快出现问题,就在张耀明抹抹额头上的汗珠思考对策时,公馆的电灯也迎着他糟糕的心情忽然全部熄灭了。
“妈的,就连这些破灯也跟我作对!”
“师座,恐怕不关灯的事儿”,副官小心翼翼生怕张耀明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但又不敢不实话实说,“我打听过了,重庆工务发电厂的厂长是潘文华的儿子潘清洲,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潘清洲还兼着重庆自来水公司的董事长,我估计公馆恐怕……马上还得停水”。
“欺人太甚啦!”
潘文华曾担任重庆市长八年之久,在这里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就连大师当年西狩驾临陪都都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委任潘文华为西南公署副长官(长官是大师自己),免得发生糟心的难堪事儿,要想收拾一个张耀明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
气不打一处来的张耀明狰狞着脸狠狠说道:“通知下去,让兄弟们先撑过这几天苦日子,我这就给胡长官去电,让南京出面还咱们一个公道”。
西安,向来护犊子的胡宗南在得知自己的部下竟被四川本地人联起手来欺负,顿时就怒不可遏地给自家校长打电报告状。
作为天子第一门生、大师头号马仔,胡宗南自信校长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主持公道,可没曾想最后等来的竟是“剿匪为重,须与川中各部保持和气,着张部立即前出万县拓展重庆外围纵深”的批复。
怪事!到底谁才是自己人呀?校长怎么会站到四川人那边呢?
纵观大师御下,一个基本原则就是谁实力强就压制谁,谁打仗厉害就闲置谁,你是黄埔的还是不是黄埔的都一样。
比如王耀武,堪称黄埔抗战第一人,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在战功方面与他并肩的人,可解放战争刚开打,大师就迫不及待地剥离了他的起家部队,然后把他调到山东当起了跟寓公差不多的省主席。
胡宗南和汤恩伯这俩人也一样,居然都搞出什么胡家军、汤系人马的名头来了,娘希匹,那哪些部队才是蒋家军!
胡宗南部在1946年的军改师时兵力缩水三分之一,要是放在战场上,这么大的损失都可以被视为丧失战斗力了,要不是还需要他攻打陕北,搞不好就会被随便找个借口落得跟汤恩伯一样撤职的下场。
另外,胡宗南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告状信交到大师手中之前,孔祥熙就提前面见大师提醒他要对胡宗南插手四川多加防备,以免在西部地区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孔祥熙把话说得很直白,陕西现在已经是胡宗南说了算了,而且他还能自产武器,如果四川也……
胡宗南告状的时候忘了一件事,潘文华和孔祥熙可是义结金兰的八拜兄弟,不然潘文华的弟弟潘昌猷凭什么掌握四川全省的金融命脉,重庆的水、电等暴利垄断行业凭什么都是潘家的产业。
官面上得不到南京的支持,私底下又斗不过这帮地头蛇,在得到潘文华恢复正常物资供应的承诺后,张耀明只能无奈地率部离开重庆,前出移驻万县、云阳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