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郎,咱们还是先去茶坊吧……”
朱予焕登基后事务繁多,韩桂兰和怀恩都有要帮着忙碌的事情。
韩桂兰要帮着朱予焕和都察院的御史们唇枪舌战,还要帮朱予焕查看司礼监批红后的题本奏本,确认是否有猫腻,总结汇报给朱予焕,确认无误后再由女官们将批改后的题本抄录一遍,下发执行。
怀恩则在朱予焕的授意下接管东缉事厂,接手情报工作,除了原本监视锦衣卫的职能,朱予焕还特意提出了另一个新职能,那便是监视各地的镇守太监。镇守太监是用来巡视当地的,因此权柄极大,但这部分人因为作为皇帝委派的“钦差”,对于地方军事民政都有较大的干涉权力,如刘永诚在甘肃的时候可以调兵出击,但镇守太监中也有如郭敬这样的人,和外族勾结走私,朝廷对此既没有深入了解、也没有插手阻止,无形之中酿成了恶果,朱予焕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总而言之,韩桂兰和怀恩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故而朱予焕身边的随侍便换了人。
其人名叫宋翠莲,和周盈盈差不多年纪,还不过二十岁。
宋翠莲年纪虽然不大,但四五岁的时候便入了宫,在宫中也已经呆了十年,办事可靠稳妥。
因着韩桂兰的事务越来越繁忙,宋翠莲与皇帝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开始逐步了解皇帝的喜好和习惯。
只是她近距离跟随朱予焕的时间太短,还称不上熟悉,也没有韩桂兰在朱予焕身边那般自然。
只是她自从幼年入宫后便再也没有出宫,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跟着皇帝随意出宫,难免有些紧张和拘束。
朱予焕见她这副样子,对着面店的伙计喊道:“店家,再来一碗面。”
“好嘞!”
朱予焕冲着她招招手,道:“你也不要太过拘束,不然让人看出来怎么办?凡事有一就有二,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要多多适应我私下里的模样,做到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是这么用的吗?
宋翠莲无法,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只是不敢往实了坐,只是虚虚地挨着长凳的边。
她入宫的时候年纪还小,只记得当初外面的风气远没有如今这样开放,至少一般的路边馆子不会让两个未婚女子入内就餐。
朱予焕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第一件事便是跑到以前常去的饭馆吃面。
宫里的饭菜看似口味众多,但是口味也就那样,哪有宫外的饭馆里面的饭菜这样好滋味。
好在她们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是午后开张的店家的第一批客人,馆子里尚且没什么食客。
宋翠莲看朱予焕埋头苦吃、风卷残云的模样,仿佛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一般。
店家将面端了出来,看着朱予焕的模样,不由感慨道:“客官,咱们店里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像你一般吃得这么香,客官也是陛下的纺织厂里的人?”
朱予焕离京多年,店家早就记不清朱予焕的容貌,更不用说如今朱予焕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和以前来馆子里吃饭的模样截然不同,店家自然认不出朱予焕这个曾经的常客。
朱予焕笑盈盈地说道:“还真不是……我离京外出去行商,一走就是好多年,好久没吃你家的饭菜了,有些想念也是情理之中啊。”
店家闻言笑开了花,道:“客官好会说话,咱去给客官泡一壶好茶!客官要是喝酒,咱们这也有高粱酒!”
“喝酒就算了,我今日还要去办事。”朱予焕看向旁边的宋翠莲,道:“你也尝尝,这家的浇头最好吃,比宫里的那些汤汤水水有滋味多了。”
宋翠莲有些犹豫,但见朱予焕看着自己,只好乖乖“屈从”。
不吃不知道,这一吃,宋翠莲也不由狼吞虎咽起来。
宫中伺候的女官也好、宫人也罢,为了方便随时伺候皇城的主人,平日里都是吃一些简单的饭菜填肚子,甚至不敢吃得太饱,以免御前失仪。
只是宋翠莲多年没有吃过外面的饭菜,突然“开荤”,宋翠莲便有些难以自控。
待到她吃完了一整碗面,只见皇帝正在用帕子擦嘴,笑眯眯地看向她。
宋翠莲这才想起自己跟在皇帝身边也要负责伺候,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吃饱了?”朱予焕道:“吃饱了咱们可就要去学堂了,再想吃什么好吃的,都要等到晚上回宫。”
宋翠莲一怔,面色羞赧,连忙道:“是。”
朱予焕匆匆出来,跟随左右的宋翠莲临时上值,还没有吃午饭,是空着肚子跟出来的。
宋翠莲跟在朱予焕身后,看着街边形形色色的女子身影,有的是走街串巷、货郎打扮的妇人,有的是窄袖长裤、包紧发髻的干练女子,她们大都目不斜视,步履匆匆,宋翠莲看着,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南洋学堂的选址距离皇城不远,是朱祁镇原本划分出来要给朱予焕修建道观的地方,但只是修建了房屋,里面的设施还不够完善。如今正是需要用地的时候,朱予焕也不“吝啬”,将这里划了出来,让官员拨钱置办了桌椅板凳,自己提笔写下“南洋学堂”四个大字,赐了匾额。
朱予焕这次出宫有马车和护卫随行,很快便抵达了学堂。
张忠作为学堂的负责人,听说皇帝亲自前来,吓了一跳,拖着腿急急忙忙地前来迎接。
朱予焕见他这样,示意旁边的人扶着张忠,以免他跌倒,“没有和别人说朕来了的事情吧?”
“没有是没有……”张忠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怎么忽然来了?平日里这个时候,陛下不是应该在宫中听经筵吗?”
朱予焕莞尔,道:“本来应该是,可朕和御史们吵了一架,只怕官老爷们容不下朕,要另立他人为帝,朕也只能孤身离开了。”
张忠被她这短短几句话吓了一跳,谨慎地扫视一圈,这才道:“陛下,您这话要是让范太监听到了,只怕要吓个半死。”
范宏掌管御马监,如今平日里的职权虽然在朱予焕这里放着,但他本人还是要对皇帝的安危负责的,要是皇帝能够说换就换,只怕是“御马监全责”。
朱予焕轻笑一声,道:“他的胆子可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
张忠先是应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什么,道:“那……那陛下可曾给宫中留过信?”
朱予焕一脸淡定,终究是说出了张忠最不想听到的话:
“没有啊。不然我为什么让你不要告诉别人呢?”
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