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鸿和言听云的目光抖一交锋,就像夏日雷暴,阴云密布之中有隐约的白光乍现,蕴藏着可怖的威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闻语秋一看到徐江鸿,聪慧如她已经明徐江鸿今晚为什么不在隔壁了。
这可真是,阴差阳错。
要不是遇上了言听云,她们就全完了,闻语秋后怕不已,于伯睿是真的狗急跳墙,居然在北平市内堂而皇之买凶杀人!
这也恰恰说明了,闻语秋真的碰到他的痛点了,叫他一时半刻都等不及,马上就想把闻语秋按死。
她心里转了那么多念头,实际上也才眨眼的功夫,马上把经过给徐江鸿说了一遍。
言听云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也竖着耳朵听的仔细,之前闻语秋哪有那个心情和他说许多,眼里只有救人,他更不能像个碎嘴子一样喋喋不休地问了。
“奶奶在手术室,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闻语秋说完,忧心忡忡地抱着膝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徐江鸿双拳捏紧又放下,恨不得抓住闻语秋一顿质问。
你为什么要把奶奶接来北平?于家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你自己也不要命了吗?居然还有心思和不相干的男人调情?
他更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场,就因为陈泉这个狗东西!他差点失去了她们!再一想,陈泉的事儿陈玉冉算是始作俑者,徐江鸿想到亲娘一个头两个大,只想找个罪魁祸首来揍一顿才好!
要不是怕亲娘又作什么妖,他何至于召回了安南县那边就近陪着木老太的护卫,今晚的情形,但凡聂小双有个帮手,都不至于如此凶险。
言听云看他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无能才会发怒。”
徐江鸿死死盯着言听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干上去的架势。
闻语秋烦不胜烦,“言长官,我师父的家人来了,您不用再守在这里,今晚辛苦您和其他军爷,改日我在惠丰楼订些好菜送过去。”
言听云一挑眉,高大的身影站在这狭窄的走廊上,那股子压迫感无声地蔓延开来,徐江鸿忍不住浑身紧绷,摸向腰后。
“就想用几盘菜把我打发走?”
他看都不看徐江鸿,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打个照面他就知道几斤几两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徐江鸿的怒气分明有几分是冲着闻语秋去的。
徐江鸿一见闻语秋公事公办的态度,也收起了那些不舒服和酸意,只是看着言听云的目光依旧警惕,“当然不是,不知道府上是哪里?明日一早我们就把谢礼送过去。”
还没成一家人呢,先说上“我们”了?言听云也有点动真气了,这小子要用的时候不见人,让闻语秋一个姑娘家浑身是血地跑了几条巷子喊救命,现在还有脸在他面前抖威风称起“我们”来了?
怕不是他一走,这个小白脸少爷就要向闻语秋撒气。
僵持之下,手术室的门开了。
闻语秋第一个冲下病床,鞋都没穿迎上去,“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徐江鸿紧跟其后,只是看到闻语秋踩在地上的脚,不自觉皱了皱眉,言听云抱着胳膊把一切收入眼帘。
“病人已经恢复部分意识了,过了今晚不发热就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医生擦擦额头的汗水,虽然疲惫还是耐心地和闻语秋等人交待着注意事项,然后按着自己的腰,被护士扶着走远了。
闻语秋仔细记下医生的样子,打算回头好好谢谢人家,只要木老太没事,要她现在给医生磕多少个响头都行。
“穿上鞋进去看看吧。”徐江鸿把闻语秋的鞋放在她面前,闻语秋注意到,他手指头挨着的都是没沾上血的部分,一时心中凉了一片。
原本因为徐江鸿的小意温存鞍前马后,还有那一封封雪白的信,闻语秋已经有点软化了,想着他和家里人抗争的时候,给她写了那么多信,每一个字都是他的真心啊。
或许她可以把徐江鸿和他母亲分开来看?
然而,徐江鸿今晚这个小小的举动,像是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她心里留存的火种。
不是同路人非要在一起只是彼此折磨,她不后悔开始,却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了。她就不该对两人的未来抱有一丝幻想。
徐家是另一个龙潭虎穴,徐江鸿是他们的口中宝珠,连一丝血迹都怕玷污了他自己,闻语秋还要做那个不知死活的采珠人吗?下一次,说不定躺在这里的不是木老太就是她自己,可是人生究竟有多少好运可以消耗呢?
她蹲下穿上鞋子,再起身有些趔趄,徐江鸿本能地托了她一把,闻语秋轻轻移开了手臂,徐江鸿的心里一空。
好像有什么东西离他而去了。
言听云识趣地等在外头,没有进去打扰他们。这小白脸眼看着就完蛋了,还有什么好急的。这个关头了,还搞那些穷讲究,但是言听云也明白,徐江鸿这种膏粱富贵养出来的少爷,有些东西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比如这某些时刻毫无用处的礼仪。
病房里,刚刚结束手术的木老太,口齿还有点含糊,声音比较低,闻语秋和徐江鸿凑近了才听见她说的是:“秋丫头…休息…考试…”
闻语秋鼻子酸楚,手背擦过一道泪痕,“奶奶,你好好休息,我一定带着四中的入学通知书来看你。”
这些人越是想打压她碾碎她,她越是要活的精彩漂亮,狠狠地杀回去!
闻语秋看似温柔美丽的外表,实则压抑着一股子凶性,就是这口气支撑着她走到今天。
木老太又努力伸出手握住了徐江鸿的,眼中全是歉疚和温暖,仿佛在说:孩子,是奶奶不好,让你担心了。
徐江鸿握着木老太苍老微凉的手,之前这双手还温柔地摸过他的脑袋,也虎虎生风朝他挥舞过鸡毛掸子,现在只是虚弱地垂在这里,他心里难受极了。却不知道这股火气朝谁发,思来想去,不论前因后果,单这次的事情不找那几个凶手找谁?
他虽然没了作为徐家少爷,在沪市呼风唤雨的本事,但是作为苦主的孙子,他要求看管的狱卒好好伺候伺候那几个东西不过分吧?一笔辛苦费而已,这样的事情他从小耳濡目染,熟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