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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林家的袁大头开道,一路并不算特别辛苦。

晌午最热的时候都会停下来找个阴凉处休息休息,晚上太阳落山前就有干净舒适的客栈投宿。三餐中有两餐都是在客栈吃的很像样的饭菜,中午那顿本就炎热没什么胃口,吃点西瓜和麦饼刚好。此外闻语秋看书看的晚了,杨庭舒还会吩咐红豆送上一碗甜汤。

为免闻语秋不自在,林昌平主动去了护院坐的那辆马车,分几个护院去和看守行李的阿贵挤一挤便刚好。

闻语秋和杨婷舒母女聊的也不错,只是杨婷舒总是有些欲言又止,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闻语秋不是多么有好奇心的人,见她始终没开口,也就当做没有察觉了。

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北平就在眼前,闻语秋难免有一丝激动,北平就要在她面前揭下神秘面纱了!

城外是看不出什么的,他们这一行人坐着马车走过北平市新修建的和平门,北平真正展开在她眼前。

杨婷舒看她好奇,欠着身子撩起马车的竹帘,“语秋,瞧瞧。”

这座城门那是民国后修建的新门,并无城楼城台,只是在城墙上开了个高大的门洞让人通行,暂时行人还不是很多。哪怕是这样,雄伟高大的城墙也让闻语秋开了眼界了,她并不掩饰这一点,她不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或者是报纸上报道的那些时髦女郎,她来这一趟就是想增长见识的。

过了和平门,便是这 “内九外气皇城四”的北平了,和平门打通了两道大街,街道上十几个小贩支了摊子,向过路人兜售吃食物件,林家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过看闻语秋好奇,杨婷舒吩咐阿德去买了几只不倒翁。

三人点着那玩偶的脑袋,看它左右摇晃个不住都笑起来。终于回到熟悉的地界,林昌平心情也好极了,赶在饭点前回到了长安巷的林家。

林家是北平市有名的林氏商行掌舵人,祖上是前清的皇商,数代经营,随着宣统皇帝的退位,清朝这个庞然大物倒下了,林家也几乎毁于一旦,幸亏跟随清廷官宦子弟留洋的林老太爷十分机敏,在国外很是认真学习了一番经济学问,回国之后看准时机创办了林氏商行,小心收拢下人和生意,熬过最混乱的那些年,一步步发展才有今天的局面。

饶是闻语秋之前心里有所准备,还是被这气派的大宅镇住了。

林家位于长安街长安巷,宣武门北面原先镶蓝旗的地界,老四合院的格局,中间五进五出的大宅由颐养天年的林老爷夫妇带着其他子侄居住,东跨院建了两栋气派的洋楼和花园,前面一栋是客房和宴会厅,林昌平会客和举办宴会都在这里,中间一个大花园,后面那栋隐蔽些的二层洋楼是林昌平一家三口和下人的住处。

林昌平独自先去正院问安,林雪桃体虚受不得累,杨婷舒带着女儿和闻语秋先去安顿。

“周妈,把二楼东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闻小姐放行李。”“是,大少奶奶。”说着保姆周妈笑着接过闻语秋的包裹和药箱,上楼去了。

“红豆绿檀,去看看厨房有什么现成的点心汤水,闻小姐该饿了,桃桃吃了也要睡一会儿。”

杨婷舒刚进门就招呼闻语秋坐下,一连串地吩咐下人忙活开了。

闻语秋坐在沙发上环顾一圈,这是完全西洋风格的客厅,左边占了一圈米色沙发,沙发正对面两扇落地窗帘,隔着窗可以看见花园里的风景,沙发背后则是一整面书墙,旁边胡桃色楼梯旋转蜿蜒上二楼,天花板正中一盏熠熠生辉的水晶灯,光彩夺目。

走了一上午也累的不轻,等不及去餐厅就餐,红豆和周妈直接将酥饼、燕窝和林雪桃的乳酪端到了茶几上,林雪桃困的直揉眼睛,吃了大半就被另一个丫头绿檀带到楼上睡觉去了。

杨婷舒倚在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真够累的。”

闻语秋笑笑,“在家千日好嘛。”

没说几句,楼上传来脚步声,闻语秋抬头看去,一个洋装少女走下来,看上去和闻语秋差不多的年纪,杏眼桃腮十分高挑。

“姨妈,你终于回来啦!我在家都无聊死了!”说着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闻语秋,“这是?”

杨婷舒点点她的额头,“这是我的侄女杨明岚,这是我和你姨父请回来照顾桃桃的闻大夫。语秋,明岚和你一样大呢。”

“杨小姐,你好。”闻语秋站起来打招呼。

杨明岚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女,她就站在那里,身量纤纤安静柔和,穿了一身普通的单层袄裙,上衣领口一圈玉簪花式样,浅绿色衬得她皮肤白皙莹润,下裙同色,脚上一双布鞋绣了两只小蜜蜂。

是个有趣的美人呢,杨明岚赞叹,比她学校的女同学们看着可亲多了。

“闻大夫,你好!”说着杨明岚笑起来,杨婷舒皱起了眉头,杨明岚连忙拉住闻语秋的手,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笑你,我只是觉得咱两一样大,你却能被我姨妈称作大夫了,有些不习惯。”

她快人快语,闻语秋也不会真的生气。

“我跟着师父刚学了几年医术,其实并不如何高明,凑巧对了林小姐的病症。你叫我语秋吧。”

“好,那你也不要叫我杨小姐了,听着好生疏,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学医的吗?”

两人嘀嘀咕咕说开了,杨婷舒目光温柔看着她们,嘴角含笑,年轻人还是喜欢和年轻人相处呀,这样两朵娇花一样的姑娘,照的她自己心情都明亮起来了。

“姨妈,我带语秋去我房间了。”

“好,注意不要说太久,语秋也累了,一会儿屋子收拾好了,周妈去叫你。”

两人上楼去了,客厅陡然安静下来,杨婷舒出了会儿神,下定决心一定得在闻语秋离开北平前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最好再多留她一段日子,如果,如果真的是晚歌的女儿,她不敢往下想了,四九城的于家大小姐究竟遭遇了什么,她的女儿才会在安南县那个小镇过着那样辛苦的日子?

再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杨婷舒虽然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林雪桃的病,还是不免露出一丝苦笑,转身也上楼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