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处偏僻的农家小院里,陈聪毫不避讳地当着大司农丞杜贺的面问着前来禀报的一个小年轻道,“怎么样,审出结果来了么?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原本以为,他们将肖尧派来的人给解决了之后这事也就算完了,却没想到后来竟然又杀出了两波人来。
不过通过观察他们所使用的刀剑和功夫路子来看,这根本就不是自家的人伪装的嘛,呵呵,这就有意思了哈!
那小青年见自家统领并没有要隐瞒大司农丞的意思,于是他也就大大方方地拱手道,“启禀两位大人,经两波人马的交代,他们一方是南阳王府派过来的,一方是辽东王府那边派过来的,两边的目的都一致,那就是截获陶师傅他们一行人。”
大司农丞杜贺一听,顿时大孩,毕竟这事可牵涉到两位王爷,一个搞不好他的项上人头可不保,不,不止他的向上人头不保,可能还会牵连到他的家人们也项上人头不保。
陈聪一听,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勾了起来,看来他们的人假扮这两位王爷的人还真是一点也没冤枉他们呀,瞧瞧,瞧瞧,人家自个儿就跳出来行事了,倒是显得他们家主子的安排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正好可以趁着杜贺等人做个见证,南阳王,辽东王,还有那济南郡王这回可就怪不到我们了,这可是你们自己撞上门来的。
这回不叫你们都脱层皮下来,都对不起自家主子的这一番安排!
杜贺扭过头来看着他,“陈统领,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陈聪自然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要他拿主意呢,不过他可不会遭他的道,要知道这个时候谁拿主意谁就得担事,他还是不要去冒那个头了,省得给自家殿下招惹麻烦,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当个吃瓜群众好了。
杜贺一拱手,连忙道,“杜大人,您是这次护送任务地主事人,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杜贺一噎,哼,狐狸!我让你帮我拿个主意,你倒好,又把皮球给我踢回来了,果然,这蜀国公主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好算计的!
杜贺就忍不住地发起了牢骚来,”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嘛,原本我还以为这些人是别个国家派过来的刺客,却没想到竟是几个王爷的人。
你说这事我要是如实禀报陛下吧,又恐事后几个王爷对我打击报复,我若是不禀报陛下吧,这又是欺君之罪,陈统领,你说这事怎么整,这些王爷这不是在给我出难题吗?“
杜贺纠结的不行,一双眉头都快夹死苍蝇了!
陈聪不吭声,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年轻,小年轻即刻心领神会,于是立马就拱手着道,”杜大人,这事恐怕不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咱们有这么多的人呢,大家都看着的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些人都是奔着将我们这些人,除了几个制陶师傅以外的人全部宰杀殆尽的想法来的,那几个重伤患者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您要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
杜贺的脸一下子就皱成了苦瓜样。
陈聪实时地开口道,”杜大人,我虽不能替您拿主意,但是却是能给到您提一个醒。“
杜贺倏地抬起头来,一脸希冀地看着他,”陈统领请讲!“
陈聪道,”其实杜大人也不必忧虑,杜大人您只需要记得您是谁的臣子就可以了。“
杜贺一怔,随即如醍醐灌顶,他一拍脑门,”哎呀,对呀,瞧我这是急糊涂了!“
管他几个王爷不王爷的,他现在是陛下的臣子!
虽说这大魏朝的江山社稷迟早是要交到几位王爷中的某一位的手中的,但是这不是还没有交么?既然还没有交,那一切就都还是陛下说了算,既是陛下说了算,那他就应该忠于陛下。
若是他胆敢阳奉阴违地将这件事情给隐瞒下来了,先不说那几个王爷会不会领他的情,就说陛下他这里他就过不了关。
欺君之罪啊,谁承担的起?!轻则他一个人掉脑袋,重则他全家,甚至他九族都得跟着掉脑袋!
毕竟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君王,在他还在位时就能容忍自己的臣子有二心的,更何况他们的这位帝王,那向来就是个说一不二,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雄主。
几个王爷嘛,眼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吧,毕竟陛下现在还春秋鼎盛着呢,那几个王爷们要想登上那个位置估计还得几年,几年之后谁有说得清呢,要是实在不行,他到时候就辞官归隐!
所以,眼下他还是做好臣子该有的本分才是!
再说了,他们都要自己的命了,还不许他将事情说出来怎么的?
要知道,大魏律令,天子与庶民同罪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实实在在地存在过的,高祖皇帝时,曾有一为国功劳很大的王爷,就因其飞扬跋扈惯了,强抢民女,圈占百姓良田,后被人告到了那王爷的对手那里,那对手又将那王爷的所做所为捅到了天子面前,天子派人核查,最后震怒,直接褫夺了那王爷的一切封赏和封号,贬为了庶民,不仅他遭到了贬黜,就是他的妻妾子女们也一并遭到了贬黜沦为了庶民。
借此,高祖皇帝也给后世子孙们打了榜样,立下了规矩,不管是谁,只要是大魏子民,凡触犯大魏律法者一律严惩不殆!
“陈统领,那,那就麻烦你派人严加看管那些人,”杜贺立马就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陈聪点头,“请大人放心!”
他还巴西不得呢,要知道那可都是现成的人证呢。
杜贺点了点头,然后就说他还有要事要忙,然后就走开了。
他一离开,陈聪就对着那个小年轻悄声吩咐道,“肖尧那边的几个人就不用放回去了,就跟那些人一起吧,兄弟几人齐犯罪,这人证啊还是得整整齐齐的好!”
那小年轻随即嘴角一勾,扬起一抹笑意,“得令!”
***
“王爷,王爷不好了,“萧尧正蒙着眼睛与他府里的一群艺妓们调情嬉戏之际,一道急切又惊慌的身影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萧尧一听,一把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一脸恶狠狠地瞪着来人道,”狗奴才,你不把话给本王说清楚,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来人一哆嗦,眼里闪动着害怕的光芒,当看到屋里的那一群女人们的时候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尧没好气地看了那些女人们一眼,然后命令道,“都给我出去!”
那些女人们不敢逗留,随即鱼贯而出。
待屋里只有萧尧和他的贴身太监何杰的时候,那人赶忙跪到了地上,然后哭诉道,“王爷,王爷不好了,刚刚奴才在街上采买的时候,看到一群官兵押着几个刺客打扮的人去往了廷尉府,那几个刺客中的两人是咱们府上的护卫,哦,对了,那押送他们的人是大司农丞杜贺,还有那蜀国公主身边的二统领之一陈聪。”
萧尧一听到杜贺和陈聪的名字,脸色顿时煞白,一屁股墩儿就摊坐到了地上,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了,事情败露了!
何杰也是吓得不轻,脸色也跟着一片菜色!
要知道,劫持朝廷要的人,还刺杀朝廷命官,这件件都是重罪啊!
此时的萧尧和何杰已经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萧尧一把抓住何杰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当庶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何杰也心道:我也不想死啊!
两人慌了一批,脑袋这会儿就是个摆设。
那进来通禀的人见罢,犹豫着好一会才道,“王爷,奴才见那被押送的人有好几个,要不奴才再去打探打探,看他们又是哪家派去的?”
萧尧一听,顿时就镇定了不少,“没错,我都想得到那几个制陶师傅为我所用,没道理老二老五他们不想,没准儿那些多出来的人就是他们两个派出去的呢,若是那样的话.......“想到此,萧尧一个激灵,脸上也显出了一抹激动来,”快去,你快去打探,不,让管家多派些人手出去打探。“
”喏,“那人听了,赶忙一恭身,快速地从地上爬起,然后转瞬就出了屋子。
何杰不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王爷,王爷您这是?“
萧尧觑了他一眼,这会儿心里存在着一抹希冀,也不那么慌了,“何杰啊,你脑子还是不够聪明啊!”
何杰赶忙马屁道,“哎哟,主子,这天下间最聪明的人啊就是您了,奴才这就是个猪脑子,凡事都需得主子您的提点呢,主子,您就赶紧跟奴才说说,别再吊着奴才了,奴才这个心它急啊!”
萧尧就受他的马屁的和恭维,在轻哼了一声之后便道,“若是老二老五也派了人去,这反倒也不再那么怕了。”
“这是为何?”何杰还是不解。
萧尧就道,“罚不责众啊!”
何杰听罢,随即恍然大悟,“哦,对对对!眼下陛下在京的皇子就只有你跟南阳王和辽东王三兄弟了,明眼人都知道,只有留在京中的皇子才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这事王爷和另外两位王爷都有牵涉,陛下若是要严惩,那么势必三个王爷就都要惩处,可这未来的天子是要在你们三人中挑选,若是只处罚了其中两位,难免不给人落下口实,说陛下他处事不公。
若是三人都处罚,那么未来储君的颜面何在?陛下的颜面又何在?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啊,这事陛下他就只能轻拿轻放!”
“唉,没错,就是这个理儿!”萧尧一拍手,笑得一脸的胜券在握。
何杰的脸上跟着也就扬起了笑意,“肯定是,剩下的那些刺客肯定是那两个王爷派去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那些派去打探消息的家丁们却还没有回来,就在萧尧主仆俩左等右等等的都有些烦了的时候却等来了宫中的传唤。
“郡王爷,陛下宣您即刻进宫,不得延误!”
萧尧主仆俩皆是内心一紧,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不过萧尧却还是佯装着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公公,可知陛下突然召见我是所谓何事?”
何杰也赶忙地上走过去塞给了对方一个荷包。
看着眼前主仆二人那如出一辙的讨好希冀模样,那小内侍假意地推脱了两句之后就将那荷包给快速地揣进了怀里,不过回答的语气却是客气了许多。
“哎哟,郡王爷,实在是抱歉啊,奴才也不知啊!”
看主仆二人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那内侍自知这个回答没有令对方满意,于是乎又立马地补充了一句以示提醒。
”不过陛下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怎么好,奴才在殿外担值听到殿内有扔东西的声音传出。“
主仆俩一听,心里顿时都就咯噔了一声,那原本就悬着的心又就加大了狂跳的频率。
”好,本王知道了!“
何杰又就立马地追问道,”公公可知,陛下除了宣我家郡王爷进宫以外,可还宣有别的什么人?“
萧尧随即回过神来,然后猛点头,”对对对,可还宣的有别人?“
那内侍的目光在他们主仆二人间相互地扫了一眼,见他们都是一副心虚又紧张期待的模样,就心道:莫不是这济南郡王又犯了什么事吧?
猜测归猜测,不过那内侍在宫中待的久了,倒也练出了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来,只见他神色淡定,微微地摇了摇头,”奴才出宫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其他人也出宫,不过奴才就是不知道在奴才出宫了之后是否又有人出宫。“
主仆二人的神色又变得了几分的失望,不过那小内侍却没有要多事的意思,而是催促道,”郡王爷,咱们快走吧,陛下他还等着呢。“
”哦,好!“萧尧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知道,这事他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所以只得强忍着惧意木讷地跟随着那小内侍前往宫中。
一个时辰之后,萧尧一行人等出现在了朝堂之上,看着眼前庄严肃穆,巍峨高大的宫殿,还有那分列两边的满朝文武大臣们,萧尧猛地一惊,瞳孔更是骤然一缩。
为什么?为什么是未央宫宣室殿?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朝臣?今天可不是大朝会的日子啊?
萧尧的心慌乱惧怕的不行,他的脸色已然惨白一片,隐有青灰之色,而他的贴身太监何杰更是直接成了鹌鹑,极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他脑海一片空白,内心十分惶恐,一片忐忑之际,就听到有人朝里朗声通禀道,”济南郡王到!“
随着那通禀之人的话音刚落,老皇帝那自带威严的浑厚嗓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让他滚进来!“
萧尧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幸好被一旁的宫人给及时地搀扶了一下,”郡王爷,快进去吧!“
尽管内心十分恐惧,可萧尧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忙跟着小内侍低垂着头进去了朝堂之上。
打从一脚踏进大殿之后,萧尧是害怕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就更别说抬头看上首之位坐着的老皇帝了。
老皇帝见他那一副怂样,眼里直接就流露出了一抹厌恶的情绪来,就这样的,还敢肖想他的皇位?
这时,他是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说的那一句”类我“的话,就这样的,哪点像他了?他是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恁是没有找出一点像他的影子来。
萧尧来到大殿中央,当看到前面跪着的那两道人影时,他也就立马跪了下去,向老皇帝磕头道,“父,父皇,儿,儿臣给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瞪着下跪的几人,冷哼说道,“万岁?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呢,好继承这大魏朝的江山!”
下面的南阳王,辽东王,济南郡王几人立马就异口同声地表忠心道,“儿臣不敢!”
一个个的那头覆地,皆十分惶恐又虔诚的模样。
而下面的大臣们也都是一个个地静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有什么不敢的?”老皇帝讽刺着道,“朕看你们敢的很呢,一个个的胆子大了,翅膀硬了,竟敢派人去截杀朝廷官员,劫掠朝廷的工匠!你们想干什么?劫掠了朝廷的工匠,是想让他们为你们所用,制作出精美的青花瓷器,赚大钱,然后招兵买马,来抢夺朕的江山?!“
几人脊背发寒,几乎吓得半死,哪敢承认,一个劲地猛磕着头,”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之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过儿臣们这一回!“
嘭嘭嘭......
老皇帝看着下面那几个没骨气的东西,是真的恨不得提着剑下去砍了他们,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原因无他,他还得需用这几个废物制衡宗室,给他的阿黎争取成长的时间。
老皇帝那个气啊在胸腔里打着滚儿的翻了又翻,但是要他看着这些个废物东西在眼前晃荡蹦跶他又着实郁结难消,所以在他们都将额头磕破了之后就当着满殿文武大臣们的面下旨道,”三王品行不端,私德败坏,竟公然挖朝廷墙角,然念其皆为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赎,赐三王殿外各仗责三十大板幽禁府院半年。
另各降爵一级,亲王降为郡王,郡王降为侯爵,其俸禄封赏,府邸护卫奴仆皆按照各自的爵位而定,封地各收回两县以示惩戒!“
”陛下英明!“满朝的文武大臣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也齐刷刷地喊道。
”谢父皇!“没被赐死,兄弟几人都暗自地松了一口气,都齐刷刷地朝老皇帝磕头谢恩。
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他们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做,这下好了,不但挨打幽禁,还降了爵,减了俸禄赏赐跟封地,真真是得不偿失啊!
可是这会儿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老皇帝盯着他们看了好半晌才又幽幽地开口道,”记住,朕的东西,朕给你们的,你们才能拿,朕没有给你们的,谁要是胆敢来抢就别怪朕不念父子君臣之情了。“
众人听罢,又齐齐地额覆于地,“臣等谨记!”
“儿臣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老皇帝强调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喏!”众人又是齐声应和着。
跟着殿外走进来几个身着铠甲,腰悬佩剑的禁卫军来,他们上前来就将南阳郡王兄弟三人带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的功夫,殿外就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跟着就是几人的嚎叫声。
不得不说,这兄弟三人也真是够丢脸的,毕竟当着满殿文武大臣们的面挨板子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几人都能联想到很快他们就将成为这燕京城里头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