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凉亭内,方才因姜玖离去而弥漫的压抑气氛,被一阵轻快雀跃的脚步声打破。
“皇姐!你怎么在这儿?”八皇子姜理像只撒欢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一蹦三跳地朝着亭子跑来,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他身后,跟着那位气质清冷如雪的女子——秦雪。
看到自己这个永远充满活力、心思单纯的八弟,姜嫣一直沉重的心情仿佛被注入了一缕暖阳,眉眼间的郁色稍稍化开,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带着宠溺的笑容:“小八,你也来了?”她的目光随即落向姜理身后的秦雪,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位是?”
姜理立刻像是献宝般,侧身让开一点,兴奋地介绍道:“皇姐,这位姐姐叫秦雪,是我的朋友!当初在三仙岛的时候,要不是秦雪姐姐出手相助,你弟弟我可能就交代在那儿了!”他语气夸张,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感染力。
秦雪上前一步,对着姜嫣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越却又不失礼数:“秦雪,见过公主殿下。”
姜嫣连忙扶了一下,温和地说道:“秦姑娘不必多礼。你是小八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来,快都请坐吧。”
几人相继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姜理一眼就瞄到了满桌子精致诱人的糕点和灵果,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像极了看到宝藏的狸猫,惊呼道:“哇!皇姐,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三哥给你准备的?他可真偏心,就知道疼皇姐!”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忍不住伸手想去拿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
然而,当“三哥”这个称呼再次被提及,姜嫣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细微的变化还是被一直关注着她的姜理捕捉到了。
“姐?”姜理伸到一半的手顿住了,歪着头,有些困惑地看着姜嫣,“你怎么了?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啊?”
还没等姜嫣想好如何搪塞,旁边早就气鼓鼓的净世白莲器灵——莲儿,双手叉腰,小脸憋得通红,忍不住大声告状道:“还能怎么了!就是你那个好三哥!他欺负我主人!把主人都欺负得不高兴了!”
“啊?”姜理彻底懵了,嘴巴张成了圆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三哥他最疼皇姐了,小时候皇姐磕碰一下他都要心疼半天,怎么会欺负皇姐呢?”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对他和皇姐都极尽呵护的三哥,会做出“欺负”皇姐的事情。
随即,姜理像是才发现莲儿的存在似的,目光下移,落在了这个只到他腰部高、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上,疑惑地眨了眨眼:“等等…你是谁啊?刚才你长得太…矮…嗯…小巧,我都没注意到你。”他本来想说“矮”,临时换了个词。
“你才矮呢!你全家都矮!”莲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瞬间炸毛,跳着脚反驳。
她耳朵好,听见了那个“矮”字
(小馍,香香:………终于有人懂我们了。)
姜理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更得意了,挺了挺胸膛,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姜嫣的身高差,又想象了一下姜玖的身高,笑嘻嘻地说:“我全家可不矮,你看我皇姐,再看看我三哥,哪个不比你高好多?你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上下打量着莲儿。
莲儿气得小脸通红,跺着脚喊道:“我可是净世白莲!净世白莲你懂吗?!”
“净世白莲?”姜理重复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皇姐那件了不得的法宝。但他脸上的惊讶很快被一种更加…奇特的好奇心取代。他摸着下巴,围着莲儿转了一圈,眼神亮得吓人,像是在打量什么稀世食材。
莲儿本以为对方听到自己的名号会肃然起敬,正打算昂起小脑袋接受崇拜,却见姜理搓着手,一脸期待地问道:“净世白莲…也就是说,你是朵成了精的莲花?那…那你有没有结莲子啊?能不能吃?味道怎么样?还有还有,我看那些莲花下面都有莲藕,你是不是也会结莲藕?那个炖汤应该很好吃吧?”
“素炒也不错。是不是还能做成藕粉?”
“你…你…你还想吃莲子?!你吃个屁!”莲儿被他这番“高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小手指着姜理,浑身都在发抖,“而且谁告诉你莲藕是长在莲花上面的?!你有没有读过书?!有没有点常识啊?!”
姜理被吼得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我…我文化程度确实不太高嘛…国子监的夫子总说我不学无术…”
“噗嗤…”看着这一大一小活宝似的斗嘴,原本心情沉重的姜嫣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连日来的阴霾仿佛都被驱散了些许。坐在一旁的秦雪,看着姜理那副憨直又搞怪的模样,也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心中暗道:这个八皇子,可真是个活宝。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姜嫣出声打圆场,语气带着久违的轻松。
姜理和莲儿互相瞪了一眼,这才悻悻作罢,但目光很快又不约而同地被桌上香气四溢的美食吸引,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就在这时,细心的姜嫣和秦雪都注意到,姜理吃东西的姿势变得格外…斯文。他小口小口地咬着糕点,咀嚼的动作慢条斯理,甚至带着一种与他本性极不相符的扭捏和僵硬感,眼神还时不时偷偷瞟向身旁的秦雪。
姜嫣看着八弟这副明明馋得要命却强装矜持的模样,心中顿时了然,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和欣慰——看来自己这个还没完全开窍的八弟,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也开始知道注意形象了。
秦雪将他这副笨拙的“表演”看在眼里,只觉得既好笑又有些莫名的…可爱。
就在这时,姜理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做得格外精致的芙蓉糕,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递到了秦雪面前,声音都比平时轻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秦…秦姐姐,这个…这个糕点很好吃,你…你尝尝看?”
秦雪看着他明明很不舍却又努力装出大方样子的神情,心中微动,没有拒绝,轻轻接过,张开樱唇,小小地咬了一口。糕点的清甜瞬间在口中化开,她眼睛微微一亮,点了点头:“嗯,确实很好吃。”
看到秦雪喜欢,姜理脸上立刻绽放出如同中了头奖般的满足笑容,刚才那点不舍瞬间抛到九霄云外,连忙又将几样他觉得最好吃的点心往秦雪面前推了推,热情地说道:“我就说嘛!秦姐姐,你喜欢就多吃点!还有很多呢!”
姜嫣看着弟弟这副殷勤又傻气的样子,故意板起脸,打趣道:“哟,小八,怎么就光顾着给你雪姐姐拿?这眼里是没有我这个皇姐了?”
姜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抓起一块最大的灵果酥塞到姜嫣手里,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怎么会呢!皇姐最好了!皇姐也吃!都吃!”
亭子里顿时响起一阵轻松愉快的笑声,气氛其乐融融。姜嫣看着弟弟纯真的笑脸和秦雪微红的面颊,暂时将那些烦心琐事压在心底,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