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前一夜,狐族以最高规格的盛宴为众人饯行。宴席设在狐族圣地——千年桃林之中。
此时并非桃花盛开的季节,但在狐族法术的维持下,粉白色的花瓣依旧如云霞般缀满枝头,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无数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灵灯悬浮在林间,与天穹上的星辰交相辉映,如梦似幻。
狐族妖皇涂山耀与妖后白若曦端坐主位,其余众人分坐两侧长案。
虎族新皇虎嗔亦在受邀之列,经过此番患难,他与众人之间那层隔阂已消融许多。
宴会伊始,涂山耀举杯起身,声音清朗温润:“今日此宴,一为庆贺西洲拨云见日,劫后重生;二为感谢诸位小友鼎力相助,恩情我狐族铭记于心;三,便是为诸位明日启程饯行。愿此情谊,如山之高,如水之长!请满饮此杯!”
众人齐声应和,杯中晶莹的桃花酿一饮而尽,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很快,宴席间便呈现出不同的光景。
八皇子姜理几杯酒下肚,本性暴露,他亲热地搂住旁边正抱着一根灵竹猛啃的小馍,舌头有些打结:“小馍兄…兄弟!以前是我不对,老说你发育不良,哥…哥给你赔罪!”
小馍被他搂得一愣,黑眼圈都瞪大了一圈,心里竟生出几分感动,瓮声瓮气道:“没…没事,都过去了。”
姜理一听,更来劲了,拍着胸脯保证:“等…等你去中州!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去醉香楼!保证把你养得又高又壮,再也没人敢说你…说你发育不良!”
“你才发育不良!”小馍瞬间炸毛,刚刚那点感动烟消云散,举起爪子就给了姜理一拳,气呼呼地背过身去,留下姜理在一旁挠着头傻笑。这反差的一幕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另一边,姜嫣显然极爱这狐族特酿的桃花酿。酒液甘醇清冽,带着桃子的甜香和后劲十足的微醺感。她一杯接一杯,白皙的脸颊很快飞上两抹红霞,眼眸也变得水润迷离。
“皇姐,少喝些,明日还要赶路。”姜玖在一旁轻声劝道,伸手想拿走她的酒杯。
姜嫣却一把护住,带着醉意撒娇般嘟囔:“不嘛…这酒真好喝…小九,你就让皇姐再喝一点嘛…”她身子微晃,下意识地靠向姜玖,发丝间的清香混着酒气萦绕在他鼻尖。
看着她难得显露的娇憨模样,姜玖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春水。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宠溺,终是松开了手,只柔声叮嘱:“好,依你。但若醉了,明日头疼可别怪我。”
“不怕…”姜嫣眯着眼笑,像只慵懒的猫儿,“若是醉了…不是还有小九背我嘛…”
涂山玄则全程没什么心思吃东西,目光几乎黏在了沐雨柔身上。
沐雨柔能感受到他那灼热的视线,心中有些乱。她他了解涂山玄的心意,这位狐族少主的真诚与热情,她看在眼里。
但她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心,不愿草率回应,辜负了这份纯粹的情感。
她只能偶尔对他回以温和的微笑,却让涂山玄更加失落,狐耳都耷拉了下来。
而永善与涂山可可那边,则是完全不同的氛围。
涂山可可紧紧挨着永善坐着,小口小口地吃着永善为她剥好的灵果。
永善虽依旧神色平静,但眼神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低声对涂山可可说着什么,小狐狸时而点头,时而展露笑颜,眼中满是不舍与依赖。
“你明天就要离开了吗?”涂山可可眨巴着大眼不舍的撅着嘴说道。
永善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还是一直呆在他的身上。
随后涂山可可直接朝他的嘴上落下一吻,然后脸红的说道“不要忘了我。”
永善的脸也红了,随后他认真的说道,“不负卿,不忘卿”
宴会直至深夜方散。姜嫣果然醉得厉害,脚步虚浮,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姜玖身上。
姜玖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着她,向涂山耀夫妇告辞后,朝着姜嫣的住处走去。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小路上。姜嫣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脑袋无意识地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桃花酿的甜香,尽数喷洒在姜玖的耳廓和侧颈。
这无异于一种甜蜜的酷刑。姜玖身体僵硬,心跳如擂鼓,一股热流自接触点窜遍全身,耳根不受控制地红透了。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将这块“烫手山芋”安然无恙地送回房间,轻轻放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为她掖好被角,姜玖正欲转身离开,衣角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
“小九…别走…”床上的姜嫣无意识地呓语,声音带着醉后的软糯。
这句话如同魔咒,瞬间击溃了姜玖所有的理智和防线。他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月光下安然熟睡的容颜。那双总是带着温柔或狡黠笑意的眼眸此刻紧闭,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而那微张的、泛着水润光泽的红唇,更是对他发出了无声而极致的邀请。
他不再压制内心汹涌的欲望,俯下身,缓缓靠近。
“皇姐…是你说不让我走的………”
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蝶翼拂花,生怕惊醒了梦中人。四片唇瓣终于相触,那想象中的柔软与微凉瞬间俘获了他所有的感官。
这是一个短暂得如同幻觉的吻,一触即分,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悸动。
他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就势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像是守护着稀世珍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时而痴痴地望着她安静的睡颜,时而像受到蛊惑般,再次忍不住轻轻啄吻她的唇瓣、额头。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只渴望肉骨头的犬儿,既贪恋那极致的美味,又害怕主人的责罚,只敢偷偷地、一遍遍地浅尝辄止。
最终,心满意足的他,竟就这样握着姜嫣的手,伏在床边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并不知道,窗外,一袭红衣的花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回忆,有释然,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这小子…倒是个情种。”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调侃,“不过…胆子还是小了点,若换了我…”早就上了,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唤醒了宿醉的姜嫣。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手臂却意外地碰到一个温热的食物。
她疑惑地转头,当看清睡在床边脚榻上的姜玖时,瞬间惊醒,猛地坐起身。
“小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十足的震惊。
姜玖其实早已醒来,或者说,他根本未曾深眠。此刻他装作被惊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一脸无辜和茫然:“皇姐?…这是你的房间?昨夜你醉得厉害,我送你回来,你要走时,你便拉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我…我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他演技精湛,眼神清澈,看不出半分破绽。
姜嫣努力回想,脑海中确实闪过自己拉着姜玖不让走的模糊片段,脸颊顿时飞起红霞,又羞又窘。她强自镇定,板起脸道:“小九,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与皇姐同寝了,这…这于礼不合…”
姜玖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许水光:“皇姐…你这是嫌弃我了吗?是我给皇姐添麻烦了吗?可是…可是小时候,我害怕打雷黑夜,皇姐不是常常抱着我睡,哄我入睡的吗?”
他精准地戳中了姜嫣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姜嫣果然心软了,急忙解释:“不是的!皇姐怎么会嫌弃你?只是…只是你现在已是大人了,男女有别…”
“所以,”姜玖打断她,语气低落,“就因为我长大了,不可怜了,皇姐就要收回对我的好了吗?皇姐是不是…不要我了?”他那副受伤的神情,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兽。
姜嫣的心彻底乱了,连忙摆手:“小九!你别胡思乱想!皇姐怎么会不要你!”
见她如此焦急,姜玖忽然展颜一笑,如冰雪初融:“皇姐,我同你开玩笑的。”
姜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羞恼地捶了他一拳:“臭小子!敢戏弄皇姐!”
姜玖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她肌肤的温润触感,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轻笑道:“好,以后不跟皇姐开这种玩笑了。”
这略显亲昵的举动和眼神让姜嫣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姜玖稍稍用力握住,片刻后才松开。
她只觉得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慌忙下床,借口洗漱避开了这令人心慌的氛围。
当姐弟二人整理好心情来到广场时,其他人已整装待发。离别的愁绪弥漫在空气中。
永善正与涂山可可告别。小狐狸眼圈红红,强忍着泪水。永善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等我处理完寺中事务,定会回来看你。”
涂山可可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永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红着脸,用带着哭腔却凶巴巴的语气说:“你…你一定要回来!不然…不然我就让父皇去把你抓回来!”
永善耳根通红,眼中却满是柔情,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郑重一吻:“等我。”
另一边,涂山玄眼巴巴地望着沐雨柔,狐耳耷拉着,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雨柔…你…你会回来看我的,对吗?”
沐雨柔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软,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狐耳,柔声承诺:“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看你。”这个动作和承诺,让涂山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涂山耀率领狐族核心成员,再次向姜玖等人郑重行礼:“此番恩情,涂山耀与西洲各族永世不忘。狐族的大门,永远为诸位敞开。”他的目光扫过姜玖、永善,最终落在自己一双儿女身上,带着了然与祝福。
朝阳已然升高,为整个狐族领地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在狐族众人,尤其是两个不停抹眼泪的毛团子和目光紧紧相随的涂山玄、涂山可可的注视下,姜玖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归途。
这一次西洲之行,平息的不仅仅是战乱,更在每个人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种下了等待萌发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