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尘埃尚未落定,刺鼻的硝烟混合着尘土的味道已隐隐从通风缝隙钻入。
第一声爆炸的余波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也在宣告一个残酷的事实——杀戮的倒计时,不再是猜测,而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妈的,来真的了!”阿锋暴躁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木箱上,木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脸上的擦伤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那个疯婆娘和她的变态‘老师’,想把我们都埋在这!”
“不止我们。”林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垃圾焚烧厂区域的爆炸,是针对旧城区结构的一个测试性破坏,还是……清除某个特定目标?”
他想起地图上那个区域除了红点,似乎还有一个不起眼的黑色三角标记,当时没太在意。
“通讯不稳定了。”鲁鲁摆弄着他的设备,屏幕上的信号强度条在不断跳动,39号的声音已经彻底被杂音取代,“爆炸可能破坏了附近的基站或者电缆,也可能是……人为的强干扰。”
与外界,与39号和老塞的联络暂时中断。他们被困在这地下,信息闭塞,而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坏。
“不能待在这里!”97号斩钉截铁,“爆炸一旦开始,就不会只有一处。我们必须出去,找到控制中心或者阻止的方法!”
“说得轻巧!”阿锋瞪眼,“门被堵死了!上面说不定已经塌了!而且外面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乱跑死得更快!”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在这里等下一颗炸弹掉头上?”林风反问,目光锐利。
他拿起桌上那张爆破图纸,快速翻到关于旧城区地下结构的部分,“这个地窖……看图纸,属于旧防空洞网络的一个末端分支。理论上,应该还有其他出口,或者至少,有通风管道连接到其他部分。”
鲁鲁立刻将扫描仪对准四周墙壁和天花板:“结构扫描显示……后方墙壁后面有空洞,疑似废弃的通风井,但被砖石封死了,很厚。左侧地面下方约两米处,有大型管道的回声,直径可能超过一米,可能是旧的主排水管或电缆通道,图纸上有标注……”
“管道!”长林虚弱地咳嗽两声,“如果管道够大,也许能爬过去……但不确定通向哪里,而且可能有毒气、积水,甚至……也被预设了炸药。”
“总比困死在这里强。”24号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左侧地面,用匕首柄敲击着地板,侧耳倾听,“雅子说,下面有水声,但不大,应该不是满的。而且……有风,很微弱的风从缝隙里吹上来,说明那头不是完全封闭的。”
有风,就意味着可能通往另一个空间,甚至地面。
“赌一把?”阿锋看向林风,眼神里是赌徒般的凶狠和别无选择的决绝。
林风环视自己的队员,97号点头,鲁鲁已经开始从包里往外掏绳索、荧光棒和小型氧气检测仪,24号则对着空气嘀咕着“雅子保佑”。他又看了一眼阿锋那边,黑龙勉强支撑着站起来,长林虽然虚弱但也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林风沉声道,“鲁鲁,想办法打开管道入口。其他人,整理装备,带上所有找到的线索——图纸、笔记本、照片、钥匙。准备进入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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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间,恶之都不同角落的幸存“代表”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动。
东区,金砂赌场附近的高点。
女人手中的银色硬币停止了翻转。她站在破碎的窗前,望着旧城区方向升起的浓烟和隐约火光,冷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序幕开始了。”她低语。
身后的男人将军刺插入桌面:“不是我们的人干的。计划有变。”
另一人快速敲击着平板:“爆炸点与‘钻五’的势力范围无关。是西区旧城方向。干扰了我们的频率,有人在搅局。”
“收到外围消息,焰心馆幸存的代表可能进入了旧城区。爆炸或许与他们有关,也可能是……他们触发了什么。”
女人将硬币握入掌心:“不管是谁,加快进度。‘钻五’必须在我们手上。然后……我们去看看,是谁在演奏这开场曲。”她的目光投向西方。
南区,某座废弃水塔顶端。
代号“夜枭”的女人像一只真正的夜枭般蹲踞在边缘,手中的高倍望远镜对准爆炸方向。她身上带着几处新添的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真热闹。”她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她独自行动,没有同伴,如同真正的幽灵。爆炸对她而言,既是危险,也是机会——混乱是隐藏和猎杀最好的幕布。
她从腰间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手绘着简单的线条,似乎是某个建筑的草图,旁边标注着一个名字:“渡鸦酒馆”。
她看了一眼旧城区,又看了一眼草图,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下水塔,融入下方昏暗的街巷。她也盯上了同一个目标,只是路径不同。
西区边缘,通往旧城区的某个废墟堆后。
几道狼狈的身影正靠着断墙喘息,正是之前焰心馆中与林风有过短暂视线交会的、手背有印记的短发男人和他的同伴。他们人数减少了,显然在逃离焰心馆和后续搜捕中付出了代价。
“队长,爆炸……”一个同伴低声说,脸上带着惊魂未定。
短发男人摸了摸手背上那个像是烫伤又像烙印的痕迹,眼神沉重。
“不是偶然。是计划好的清洗。我们之前追查的那个‘L’……动作比我们想的快。”
“任务怎么办?‘制裁极恶’……我们现在连谁是‘极恶’都没确定。”
短发男看向旧城区深处,爆炸的烟柱尚未完全散去:“爆炸就是线索。制造这种混乱和毁灭的,就是‘极恶’。不管他是雪眉,还是那个‘L’,或者别的什么人……他们就在旧城区。进去,找到他们,终结这一切。”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心其他代表,尤其是……诗人提到过要特别注意的那些。”
而在所有人视野之外,恶之都某个不起眼的、堆满老旧书籍和杂物的房间里。
诗人舒服地靠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摇椅上,手中捧着一本皮革封面的诗集,仿佛外界的爆炸声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他的面前,数个小小的监控屏幕闪烁着,有的显示着街道混乱的画面,有的则是某些建筑物的内部视角,其中一个屏幕正对着旧城区地下某条管道的模糊入口。
他优雅地翻过一页诗,低声吟诵着上面的句子:“‘恐惧在敲门,绝望在应答,而疯狂,正在门后磨砺它的刀刃’……应景,太应景了。”
他抬起眼帘,看向那个显示管道入口的屏幕,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微笑。
“小老鼠们钻进了更深的迷宫……猎人也已入场……”
“而我亲爱的‘钟匠’……你准备的盛宴,宾客们正陆续到来。”
“只是不知道,当最后的钟声敲响时,留在这宴席上的,会是怎样的残羹冷炙……或者,根本不会有幸存者起身离席?”
他合上诗集,轻轻抚摸着封面上烫金的标题——《癫狂的十四行诗》。
“多么……完美的诗篇素材。”
旧城区地下,渡鸦酒馆地窖。
鲁鲁利用携带的小型定向爆破装置,在左侧地面炸开一个勉强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露出了下方黑黢黢的、散发着潮湿陈腐气味的巨大管道。
荧光棒扔下去,能看到下方是缓缓流动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但水位不高,边缘有可供踩踏的凸起结构。
“氧气含量低,有毒气体指标临界,但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鲁鲁检测后报告,“管道向东南方向延伸,和我们听到的爆炸方向……一致。”
“走!”林风第一个将绳索固定在旁边稳固处,滑了下去。冰凉的污水浸湿了鞋裤,恶臭扑鼻。
97号、鲁鲁、24号紧随其后。
阿锋骂骂咧咧,但也让受伤较轻的长林先下,然后和黑龙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进入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