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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没钱你当什么官啊 > 第24章 新硎初试,锋芒暗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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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新硎初试,锋芒暗蕴

青竹书院的作息,严格而规律。卯时起身,辰时讲学,午后或自习或论辩,戌时息灯。日子像山涧的溪流,清澈、平静,却蕴含着推动巨石的力量。

苏砚——如今是林夙了——很快便察觉到此地讲学与白苇镇官学的天壤之别。

张绪开讲,从不照本宣科。一案,一茶,一蒲团,于水榭中或古松下坐定,开口便是风云。

“今日不讲《春秋》微言大义,且论‘漕运’。”张绪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入每个学子耳中。“尔等可知,东南漕粮四百万石,经运河入京,沿途经多少州县,设多少漕仓,养活了沿途多少胥吏、兵丁、纤夫,又养肥了多少盘踞其上的蛀虫?”

他目光扫过在场七八名学子,最后落在林夙身上。“林夙,你来自江宁,乃漕运枢纽。依你之见,若裁撤漕运,改行海运,利弊几何?”

问题如石投湖,激起涟漪。众学子目光汇聚而来,有好奇,有审视。他们皆知这位新来的“林师弟”是山长亲自引入,却不知其深浅。

林夙心神一凛,知道这是第一道考验。他略一沉吟,起身执礼,声音清晰:

“回先生。学生浅见,弊在当下,利在千秋。”

“哦?细说。”

“弊在当下者三。其一,断数十万倚靠漕运为生者之生计,恐生民变。其二,运河沿线州县经济仰赖漕船往来,一旦裁撤,百业凋敝。其三,海运风波难测,船舰损耗、粮米漂没之风险,远超河运。”

他顿了顿,见张绪目光依旧平静,便继续道:“然,利在千秋者,其益更巨。其一,海运快捷,可省却沿途层层盘剥,损耗大减,国库得益。其二,可摆脱运河河道淤塞、水量不稳之困,不再受制于天时与水患。其三……可借此机会,重整东南赋税与经济结构,逼迫其转型,或兴海贸,或精耕织,长远看,反是新生之机。”

他最后总结道:“故而,此事非可行与否之辩,乃是朝廷有无魄力承受阵痛,有无手腕安抚漕运利益集团,有无能力筹建一支堪用的海运船队之决断。三者缺一,空谈海运,便是祸国之论。”

一番话,条理分明,不仅看到了经济账,更点出了背后的政治博弈与社会结构难题。

水榭内静默片刻。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学子微微颔首,看向林夙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可。

张绪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看到了‘势’,却未掂量‘力’。漕运利益,盘根错节,上至阁老,下至胥吏,其反扑之力,足以掀翻一条大船。朝廷之‘力’,未必能压过此‘势’。坐下吧。”

他没有评价对错,只是将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摆在了林夙面前。力量不足时,再正确的方向也可能通往绝路。

林夙心悦诚服地坐下。这一课,比读十本圣贤书更深刻。

午后是自习。林夙在藏书楼寻了处僻静角落,翻阅张绪推荐的《九边舆图考》。正凝神间,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师弟方才所言,颇有见地。”

林夙抬头,见是晨课时那位颔首的学子。此人约二十出头,面容温润,眼神明亮,气质磊落。

“师兄谬赞,愧不敢当。在下林夙,敢问师兄尊姓?”

“敝姓沈,名文舟。”他在对面坐下,笑道,“张师的问题,向来不好答。师弟能言中‘政治’与‘经济’之关键,已属难得。不知师弟对如今朝中,清流与勋贵之争,如何看待?”

这又是一个敏感而深入的问题。林夙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谨慎道:“小弟新来,于朝局所知甚浅,不敢妄议。只觉无论清流、勋贵,若心中无百姓,皆非国之栋梁。”

沈文舟闻言,眼中欣赏之意更浓:“好一个‘心中无百姓’!此言大善。看来张师门下,又添一俊杰。”他不再深问,转而谈起书院趣事,以及几位主要同窗的性情喜好,言谈间颇有照拂之意。

林夙能感觉到,这位沈师兄的结交带着善意,但其背景目的,尚需观察。

傍晚,他依循张绪吩咐,前往后山修炼。书院后山占地极广,竹林幽深,怪石嶙峋,僻静无人。他寻了一处空地,演练父亲所传的导引术与拳脚功夫。气息在体内流转,比往日更为顺畅,隐隐有突破瓶颈之感。这或许得益于书院清幽的环境,更纯净的食物饮水,以及张绪偶尔点拨的呼吸法门。

练至大汗淋漓,他收势而立,只觉周身舒泰,耳聪目明。

回到学舍,他再次于灯下铺开纸张。这一次,他写的不是经义,而是将白日所思,关于漕运、朝争、人心,一一记录下来,并附上自己的分析与疑问。

他知道,真正的学问,在书卷之外,在这纷繁复杂的世情人心之中。

窗外,月华如水,竹林静默。

潜龙已不再仅仅满足于蛰伏,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探出触角,感知这片名为“青竹书院”的深渊,究竟蕴藏着怎样的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