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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青衫映钜鹿 白首期泰山

夏木荫浓,驿道两旁的槐树撑开巨大的华盖,将灼热的日光筛成细碎的金斑,洒在尘土微扬的路面上。一辆简素而不失雅致的青篷马车,在数骑劲装护卫的簇拥下,辘辘驶入巨鹿郡那略显斑驳的城门。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些许风霜痕迹的手掀开,身着素色深衣的蔡邕缓步下车,他眉宇间虽残留着朔方风沙磨砺出的沉毅与沧桑,但眼神依旧清澈睿智,打量着这座冀州腹地的古城。一行人自元氏南下,途经此地,欲稍作休整,缓解连日旅途的疲惫。

卫铮正指挥着张武、杨家兄弟等人将马匹牵至客店后院,安顿行李,解鞍系马,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客店虽不算豪华,却也干净整洁,透着北地特有的朴实气息。

恰在此时,一阵清朗而富有激情的论辩声,从不远处一家书肆敞开的门窗内传来。卫铮本不以为意,只当是寻常文士的清谈。然而,蔡邕却听得真切,那论辩涉及经义政略,颇有些见地,他左右无事,又被这声音吸引,便对卫铮等人示意,踱步出门,向着书肆方向行去。卫铮、裴茂、陈觉三人见状,连忙相随左右。

步入书肆,但见堂内光线稍暗,却聚拢了十数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他们围作一团,目光都聚焦在中央一名青衫少年身上。那少年身形清瘦,面容尚带稚气,但一双眸子却亮如寒星,顾盼间精光四射。他手持书卷,正侃侃而谈:“《周官》有云,‘刑乱国用重典’,此言固有其理。然光武皇帝中兴汉室,却以柔道治世,休养生息,岂非正说明施政需与时推移,审时度势耶?”他言辞犀利,引经据典,虽唇角含着一丝谦逊的笑意,姿态却拿捏得极有分寸,不卑不亢。

陈觉悄悄撞了下卫铮的手肘,压低声音道:“少主你看,那书生瞧着与咱们年岁相仿,但这气度,倒像棵风雨里挺立的劲竹似的,不容小觑。”卫铮顺着他所指望去,但见那青衫少年在众多年长者环绕之下,毫无怯色,言谈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引得周围那些明显年长于他的文士皆屏息凝神,不时颔首,不由心中也暗赞一声:“早就听闻冀州文风鼎盛,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般年纪便有如此见识,而且这书肆竟能吸引如此多人论辩,倒也成了风雅之所。”

蔡邕不动声色地踱步至人群外围,静立聆听。那少年论及“法”与“势”的关系,认为二者当相辅相成,而非偏废。蔡邕听着,眼中渐渐流露出惊异之色,此子年纪轻轻,见解却颇为老到,直指治国之要。待那青衫少年一番论述暂告段落,向周围拱手示意见教时,蔡邕方才轻抚着掌中随身携带的一枚温润玉玦,缓声开口道:“后生所论‘法势相济’,深得荀卿‘法后王’、‘重礼法’之遗意,颇有见地。然则,董子(董仲舒)有言,‘天不变,道亦不变’,此乃纲常根本,依你之见,又当作何解?”

青衫少年闻声转身,见发问者虽风尘仆仆,衣衫简素,但气度恢弘,目光深邃,心知必非寻常人物,执礼愈发恭敬,躬身答道:“小子妄言,还请长者指正。董子所言‘天道’,乃是三纲五常之根本大伦,确乎不变。然至于刑德宽猛、具体施政,则如同医者用药,需察四时阴阳之变,寒热虚实不同,方剂亦当随之调整,岂能拘泥于一法?”

此论既维护了儒家根本,又强调了施政的灵活性,可谓滴水不漏。蔡邕闻言,轻轻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那青衫少年语毕,正式自我介绍道:“在下巨鹿田丰,字元皓,敢请先生名讳?”

一旁的裴茂见状,忙上前一步,代为介绍道:“田兄,这位便是蔡邕蔡伯喈先生,自朔方赦免归乡,途经宝地。”

田丰一听眼前之人竟是名满海内的大儒、前左中郎将蔡邕,浑身一震,脸上瞬间涌上激动与崇敬之色,忙再次整理衣冠,郑重地长揖到地,执礼甚恭:“原来是蔡公当面!小子田丰,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言语之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仰。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卷整理得十分齐整的竹简,双手奉上,态度恳切:“此乃丰近日试拟的《刺史察举六条》拙作,管窥之见,贻笑大方,还望蔡公不吝斧正。” 卫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在一旁看着田丰这番举止,心中惊诧于对方的少年老成与严谨,见那竹简上墨迹遒劲有力,布局工整,不由低声对身旁的陈觉笑叹:“此人心思缜密,秉性刚直,若使他日后执掌刑狱,定是个铁面无私的判官。”

蔡邕接过竹简,徐徐展开,借着书肆窗口透入的光线细观。但见条陈清晰,言简意赅,直指时弊:首条便是弹劾二千石高官贪浊枉法;其次考察地方豪强是否依制占田,有无兼并;末条则论及边郡武备是否整饬,能否御敌。其中见解,远超其年龄应有的老练。

当读到“刺史当以秋冬巡行郡国,察其治理;春夏则留府课校属吏,核其功过”这一条时,蔡邕不禁击节称赞,抬头看向田丰,目光中满是激赏:“元皓年未弱冠,竟能通晓吏治运作之阴阳时序,深明巡察课绩之要!后生可畏,此言不虚!”

蔡邕心情颇佳,又将裴茂、卫铮、陈觉等人一一介绍与田丰相识,言及此番北上南下,一路多得这几名年轻俊彦的护持与协助。论起年齿,田丰与卫铮竟是同岁,更添几分亲近。田丰亦曾隐约听过卫铮之名,知其虽出身商贾,却有护师之义、造纸之能,更在边地抗击鲜卑,此刻得见,亦是深感钦佩,言语间颇为推重。

暮色渐渐染红天际,流云如焰。田丰执意要送蔡邕一行人回客店。路过卫铮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时,田丰忽然驻足,目光扫过马鞍弓袋等物,凝神片刻,忽道:“诸位壮士弓袋缝隙间,嵌有朔方特有的粗粒沙尘;鞍鞯皮革的褶皱里,残留着九原一带常见的针茅草屑。听闻今春鲜卑屡犯边塞,烽火不息,诸位自北而来,鞍马劳顿,辛苦了!” 他此言一出,卫铮等人皆是一惊,此子观察之细微,联想之敏捷,实在令人叹服。

回到客店,众人索性围坐一起,烹茶夜话。田丰与卫铮等人论及边事,卫铮便将自己在五原、朔方所见所闻,边军的困境、鲜卑的战术、百姓的苦难,一一侃侃而谈。田丰听得热血沸腾,时而扼腕,时而拍案,听到动情处,他猛地站起,遥指北方,激昂道:“汉家若欲真正扫靖边患,非使幽并铁骑之锐,与冀州丰沛之粮秣,如臂使指,紧密结合不可!如此方能集结重兵,深入大漠,犁庭扫穴,永绝后患!可惜……如今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谁有此魄力与远见?” 一声“可惜”,道尽了无限的愤懑与无奈。几人在客店中谈论边事时局,意兴遄飞,直至快到宵禁时分,田丰才在卫铮等人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告辞归家。

翌日清晨,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巨鹿城头。田丰已携着一坛自家酿造的黍酒,等候在东门外长亭旁,特意为蔡邕一行饯行。

蔡邕接过田丰斟满的酒盅,琥珀色的酒液在晨曦中微微晃动。他望着眼前这位才华横溢、心系家国的青年,忽而开口道:“闻元皓为父母守制之期已过,何不随老夫往泰山游学一番?泰山羊氏,亦是治学之家,或可切磋学问,拓宽见闻。”

田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向往与挣扎,他转头望了望漳河两岸那一片片在晨风中起伏、即将成熟等待收割的金色麦浪,沉默片刻,最终郑重地向蔡邕长揖一礼,声音坚定:“蔡公厚爱,丰感激不尽!泰山之高,学术之盛,丰心向往之。然,钜鹿故乡,春麦待刈,秋赋待理,此乃桑梓之责,亦是民生之本。丰虽不才,愿先尽此本分,略尽绵力。”

朝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万道金光瞬间洒满大地。卫铮勒马回望,只见那道青衫身影依旧静静地立在官道尽头,沐浴在璀璨的晨光之中,身形挺拔,竟如一棵深深扎根于冀州沃土之中的青松,坚韧而孤傲。

晨风拂过,隐约似乎还飘来田丰昨日私下与他话别时低沉而郑重的声音:“卫兄,珍重。他日若在边关见狼烟再起,需人运筹帷幄之时,莫忘这钜鹿之地,尚有一个田元皓。”

卫铮心中感慨万千,不由想起原本历史轨迹中,田丰刚直而不知变通,屡屡犯颜直谏,终触怒袁绍,被下狱囚禁。官渡之战后,袁绍败逃,竟因羞于面对田丰的先见之明,遣人将其杀害于狱中。可谓“工于谋国,拙于谋身”,令人扼腕。然而,这一世,因为自己这只小小蝴蝶的到来,许多人的命运轨迹已然开始偏移。这位刚烈睿智的田元皓,其未来的道路,或许会有所不同了吧?希望那一缕历史的悲风,莫要再吹折这株冀州的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