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仓库是基地最大的库房。
平时用来停放车辆和设备。
现在清空了。
空空荡荡。
只有一盏大灯从顶上照下来。
在地上投出一个明亮的光圈。
林卫东站在光圈中央。
小组所有成员围在四周。
屏住呼吸。
连咳嗽声都没有。
林卫东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
然后。
伸出手。
【系统空间开启】
【目标物：五轴联动加工中心】
【释放】
先是微弱的电流声。
像是空气在震动。
然后。
光线开始扭曲。
像水面起了涟漪。
在那涟漪的中心。
一点银灰色出现了。
接着是更多。
机械臂。
控制台。
主轴。
底座。
像从另一个维度缓缓“生长”出来。
十秒钟。
也许二十秒。
一台完整的五轴机床。
赫然出现在仓库中央。
银灰色的机身反射着灯光。
安静。
威严。
像一头沉睡的金属巨兽。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张大了嘴。
但发不出声音。
有人手里的笔记本掉了。
啪嗒一声。
才打破了寂静。
“我的……天……”老张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慢慢走上前。
伸出手。
颤抖着。
摸了摸冰凉的机身。
是真的。
不是幻觉。
不是做梦。
是真的机器。
“这……这怎么做到的？”有人喃喃道。
林卫东没有解释。
他走到控制台前。
按下几个键。
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指示灯依次亮起。
绿色。
蓝色。
黄色。
“系统自检正常。”林卫东说，“所有功能完好。我还带回了全套技术资料。”
他又一挥手。
旁边的空地上。
突然出现了一堆文件。
高高的。
像一座小山。
设计图纸。
工艺手册。
数控源代码。
操作指南。
足有半人高。
“这些是原版德文资料。我已经初步翻译了一部分，在系统里存着。”
终于。
有人忍不住了。
欢呼起来。
第一个。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很快。
整个仓库沸腾了。
掌声。
欢呼声。
甚至有人哭了。
老张紧紧抱住林卫东。
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勒断。
“老林……老林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林卫东拍拍他的背。
“幸不辱命。”
消息以最快速度上报。
两个小时后。
三辆黑色轿车驶入基地。
车上下来几位领导。
都是平时只在新闻里看到的面孔。
为首的老者径直走到仓库。
看到那台机床时。
他停下了脚步。
站了很久。
然后慢慢走上前。
像朝圣一样。
绕着机器走了一圈。
手指轻轻拂过机身。
最后。
他走到林卫东面前。
紧紧握住他的手。
握了很久。
“卫东同志。”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代表国家，感谢你。你这是……功在千秋啊。”
林卫东立正。
敬礼。
“为人民服务。”
“快，坐下说。”老者拉着他坐下，“这一路，不容易吧？”
林卫东简单汇报了经过。
省略了系统能力的部分。
只说是通过特殊渠道运输。
老者听得认真。
不时点头。
“那个德国工程师一家，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在北京，有专人照顾。伯格——现在叫施密特——已经去机械工业部报到了。他女儿在医学院继续学习。”
“好。要照顾好。这是我们的承诺。”老者说完，转向其他人，“立刻组织专家团队。全国最好的机床专家，数控专家，材料专家，全部调过来。成立专项小组，任务只有一个：消化吸收这套技术，尽快实现国产化。”
命令迅速下达。
当晚。
第一批专家就赶到了基地。
看到机床时。
反应和小组成员一样。
震惊。
激动。
有人当场就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有人趴在机器底下看结构。
有人围着控制台研究代码。
像一群发现了宝藏的孩子。
林卫东一直陪到深夜。
解答专家的各种问题。
直到老张强行把他拉走。
“你也去休息。这两个月，够你受的了。”
林卫东确实累了。
回到宿舍。
倒在床上。
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暖洋洋的。
他坐起身。
发了会儿呆。
然后想起来。
现在。
他可以回家了。
老张安排了车。
送他回城里的四合院。
路上。
林卫东看着窗外的北京。
街道。
行人。
自行车。
标语。
一切那么熟悉。
又有点陌生。
离开太久了。
车子在胡同口停下。
林卫东自己走进去。
青砖灰瓦。
老槐树。
和他走时一样。
院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
院子里。
周晓白正抱着陈玥晒太阳。
小丫头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赵素芬在晾衣服。
李梅在择菜。
王彩霞在喂鸡。
一切如常。
像他从未离开过。
听到门响。
所有人转过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
周晓白手里的拨浪鼓掉了。
赵素芬的衣服掉回盆里。
李梅的菜撒了一地。
……
“卫东？”
“老头子？”
“爸？”
不同的称呼。
同一个声音里的颤抖。
林卫东笑了。
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回来了。”
下一秒。
他被团团围住。
妻子们。
孩子们。
在家的都冲了出来。
七嘴八舌。
哭的笑的。
院子里乱成一团。
林卫东一个个看过去。
摸孩子们的头。
握妻子们的手。
周晓白把陈玥抱过来。
“玥玥，看，外公回来了。叫外公。”
小丫头眨着大眼睛。
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然后。
咧开没牙的嘴。
笑了。
林卫东小心地接过孩子。
那么轻。
那么软。
像抱着一团云。
他心里某个地方。
突然就化了。
赵素芬抹着眼泪。
“瘦了……在外面肯定没吃好。等着，妈给你做炸酱面。你最爱的。”
李梅已经往厨房跑了。
“我去和面！”
王彩霞拉着他的胳膊。
上下打量。
“没受伤吧？啊？”
“没有。都好。”林卫东说。
赵素芬小声说：“安儿在香港，知道您今天回来，说晚上打电话。”
李梅插嘴：“磊子也在部队打电话回来了，说等休假就带昊昊回家看您。”
王彩霞挤过来。
“先让老头子进屋啊！站着说话像什么。”
一群人簇拥着他进屋。
堂屋里摆好了饭。
满满一桌子。
都是他爱吃的。
林卫东坐在主位。
看着一大家子人。
妻子们。
儿女们。
孙辈。
三世同堂。
热气腾腾。
欢声笑语。
他突然觉得。
这两个月的奔波。
这几年的冒险。
所有的危险。
所有的疲惫。
都值了。
为了这个家。
为了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家。
值得。
饭后。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
妻子们收拾碗筷。
林卫东坐在躺椅上。
晒太阳。
怀里抱着陈玥。
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口水流了他一身。
他不在乎。
只是轻轻摇着。
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阳光暖洋洋的。
洒在身上。
像一层金色的被子。
他闭上眼睛。
几乎要睡着了。
这时。
周晓白走过来。
在他身边坐下。
轻声说：“累了吧？累了就睡会儿。”
“嗯。”林卫东应了一声。
但没有睁眼。
“能在家待多久？”周晓白问。
林卫东沉默了一会儿。
“暂时不走了。领导说让我休息一段时间。陪陪家人。”
“那就好。”周晓白的声音里有欣慰，“这些年……大家都想你。”
林卫东握住她的手。
“我也想你。想大家。”
院子里。
孩子们的笑声传来。
清脆。
响亮。
像春天的风铃。
林卫东听着。
心里一片宁静。
他知道。
这种宁静是暂时的。
国家还需要他。
“铸剑”之后。
还有更多的任务。
但现在。
就让他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暖里吧。
就一会儿。
他对自己说。
就一会儿。
然后。
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