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恢复了安静。
只有屏幕上那些流动的伏羲代码,在无声地诉说着正在发生的奇迹。
角落的休息区里。
老天师张之维端着茶杯,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悟道啊。”
老天师看向旁边的张三丰:“祖师爷,您看这帮娃娃。
刚才还高兴得像过年,一转眼就又能静得像入定。
咱们在山上修了一辈子心,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但这群娃娃……他们是在用脑力去硬扛天道。这种专注,这种令行禁止,比咱们全真的戒律还要严。”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三丰喝了一口茶,眼神慈祥:“他们在给这个宇宙立规矩。这种时候,容不得半点马虎。”
数小时后。
当最后一组核心逻辑被写入先驱的底层数据库,当屏幕上那些流动的符号终于稳定成一个完美的闭环系统时,岳舟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星际战争,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他把现场交给赤木律子盯着,自己揉着太阳穴,走到了休息区。
“坐。”张三丰给他倒了一杯茶。
岳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稍微缓解了大脑的刺痛感。
“多谢真人。”岳舟放下杯子,“如果没有那个爻变的思路,我们可能还要在那堆乱码里困上十年。”
“别谢我,我说了,我就是个搬运工。”
张三丰笑了笑:“不过岳小子,我看刚才那帮外国人,像那个西蒙斯,看屏幕的眼神都直了。
他们估计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几千年前的八卦图能解开外星人的代码。”
“那是他们不懂历史。”
岳舟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他在空中划了一下,调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全息档案。
那不是什么高深的物理论文,而是一张张发黄的照片。
“真人,您看。”
岳舟指着第一张照片,那是一根出土于江苏海安青墩遗址的鹿角化石。
“这是距今五千多年的良渚文化时期的文物。”
岳舟放大了鹿角上的刻痕:“看这些刻划。这不仅仅是装饰。
这一组,是四重八字纹,在古人的计数逻辑里,这代表数字8。下面这两道线和三道线,代表其他的数值。”
“五千年前,我们的祖先不是在画符咒,也不是在搞迷信。他们在记数。”
岳舟的声音平稳而有力,这是他在无数个夜晚研究文明起源时得出的结论。
“他们观察太阳的升起落下,观察月亮的圆缺,观察四季的更替。他们发现,这世界的一切都在变,但变化是有规律的。”
“于是他们开始记录。”
画面变换,展示出一系列出土的甲骨和陶片。
“商周时期,我们发现了大量的数字卦。比如这组七五七六六六。那时候,卦象还是由具体的数字组成的。”
“但是,古人很快发现,具体的数字太繁琐了。他们需要一种更抽象、更普适的语言。”
岳舟指着最后一张图,那是战国时期出土的竹简。
“于是,所有的奇数被统一为一,所有的偶数被统一为六,或者说是断开的线。”
“这就是阳爻和阴爻的诞生。”
岳舟看着张三丰和老天师,眼神中满是敬意。
“这根本不是神仙传下来的天书。这是华夏先民经过数千年,几百代人的观察、记录、简化、提炼,最终总结出来的一套高度抽象的数学模型。”
“它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二进制,也是最早的系统论。它用最简单的符号,概括了宇宙万物最复杂的演化规律。”
“我们今天做的,不是什么玄学科技。”岳舟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只是用量子技术,擦去了蒙在这个模型上几千年的灰尘,把它从算命先生的手里抢回来,还给了科学。”
老天师听得入神,胡子都在抖动。
“岳先生,那……这个伏羲,到底是谁?”
老天师问道,“道教里把他供为三皇之首,是人首蛇身的神。但在您的这套理论里……”
岳舟转头,看向窗外。
赛博坦的废墟在星光下显得格外苍凉,但青莲号内部却充满了新生的活力。
“历史上,可能从来就没有一个叫伏羲的存在。”
岳舟缓缓说道:“伏羲,不应该是一个人。”
“他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在田间地头仰望星空、在结绳记事中思考规律的华夏劳动者的代称。”
“是那个第一个发现太阳规律的人,是那个第一个画下阳爻的人,是那个试图用逻辑去解释世界的群体。”
“这套语言叫伏羲,是致敬。”
岳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致敬那个时代所有在蛮荒中点亮理性之光的先驱。”
张三丰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好。说得好。”
张三丰感叹道:“西方人觉得,有了城邦,有了青铜器,才叫文明。
但我们的文化,起源于含义。”
他在虚空中画了一横。
“当我们的祖先画下这一道,并赋予它阳、刚、生的含义时,中华文明的魂就立住了。”
“这种表意符号系统,比城墙更坚固,比青铜更长久。
哪怕后来王朝更替,哪怕被扭曲成了算命,它的科学内核依然顽强地活在我们的血液里。”
“这就是我们能站在这里,去解析量子的底气。”
岳舟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是的。
今天,它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