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红光越来越亮,像是地底深处烧着一炉将熄未熄的火。
寒星的脚步有点虚浮,但她还是咬着牙跟在我身后半步。她的手一直按在肩头那道被符纸压住的伤上,指缝间渗出的血已经发黑,像凝固的墨汁。我没回头,可我能感觉到她每一次呼吸都比前一次更沉。
“主子……快到了。”她低声说。
我没应声,只是抬手往前一推。
前方岩壁轰然裂开,露出一座圆形石室。中央高台之上,一道青铜钥匙静静躺着,表面刻满断裂的符文,像是被人用刀刮过又强行拼回去。钥匙下方压着一块玉牌,上面三个字清晰可见:**解阵玉**。
可那块玉,早就碎了。
我扫了一眼四周——七八个修士围在石台边,衣袍凌乱,眼神发红,像一群饿了三天的野狗盯着肉骨头。有人手里还捏着半截断剑,剑尖正对着旁边人的喉咙。
“让开!这钥匙是我先看到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修尖叫着扑向石台。
她手指还没碰到钥匙,我就甩出了血誓灵印。
幽蓝色的符文从袖中飞出,贴地疾行,在石台底部绕了一圈,瞬间凝成一道锁链状禁制。整座石台嗡鸣一声,腾起一层淡青色光幕,把她弹退三步,摔在地上。
全场静了两息。
然后,一个光头大汉猛地转身,指着我吼:“楚昭!你凭什么封台?这是无主之物,谁抢到归谁!”
我慢条斯理地合上折扇,走过去,在他鼻尖前三寸停下。
“凭你们连阵法启动条件都不懂。”我冷笑,“漏洞:此台需完整解阵玉才能安全取物。你们不仅没带,还把地上那块残片踩碎了两次。”
那人脸色一变,下意识低头看脚。
我继续道:“现在谁碰钥匙,就会触发‘魂蚀倒灌’。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当场化成白骨。你们刚才争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地下有东西在笑?”
没人说话了。
几人互相对视,手里的兵器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我转头看向寒星:“还能站稳吗?”
她点点头,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个逆旋符,随即双掌合十,低喝一声:“镇渊手·压!”
地面纹路骤然亮起,一圈圈泛出暗金色波纹,如同水井投石。所有修士膝盖一软,齐刷刷跪了下去,兵器叮当落地。
“这……这是什么功法?”有人颤抖着问。
“不是功法。”我站在石台边缘,俯视他们,“是职位。她是玄冥阁护法,镇压十八渊的副印执掌者。你们连这点气机都认不出来,也敢来天墓夺宝?”
有个年轻弟子满脸通红:“可……可是秘图上说,钥匙能打开神藏,得之可证长生!”
“哦?”我挑眉,“那你告诉我,三千年前第一个拿到钥匙的人是谁?”
他哑口无言。
“是他。”我抬手指了指头顶,“渊主。他拿完钥匙,转头就把神殿炸了,顺便把天律改了三条。你说的长生,是他放出来钓鱼的饵。”
众人面如死灰。
我懒得再废话,伸手解开血誓灵印的封印。光幕消散那一刻,整个石室忽然安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我一步步走上石台,伸手去拿钥匙。
金属触感冰凉,纹路粗糙,边缘有几处修补过的痕迹。我握紧它的一瞬,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雨夜,神殿崩塌,一只手从火光里伸出来,夺走了它。
就是这把。
“三千年了。”我低声说,“该做个了结。”
就在这时,石室四壁开始震动。
那些原本刻在墙上的古老铭文,一个个浮起来,像虫子般扭动重组。空气中响起一阵低笑,由远及近,最后凝聚成一句话:
“你拿不走。”
声音刚落,所有人抬头。
只见四面石壁同时映出一张脸——雪白衣袍,眉心朱砂,手持骷髅念珠。正是渊主。
但他没有现身,只是借墙壁显影。
“你以为封了台、压了人,就能带走钥匙?”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楚昭,你太天真了。这把钥匙,从来就不是用来开门的。”
我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冷笑:“那你猜,我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顿了一下。
我继续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不敢亲自来。因为你清楚,只要真身踏入这片区域,血誓灵印会立刻激活‘反噬契约’——三千年前你踩着我神籍宣判时,签下的那一笔,还没销户呢。”
石壁上的脸微微扭曲。
“你威胁不了我。”他说。
“我不需要威胁。”我把钥匙收进袖中,拍了拍手,“我只是提醒你,老东西,你连露脸都不敢,还谈什么布局?”
寒星这时走到我身边,低声问:“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修士们,嘴角一扬:“既然他们这么想拿宝贝,不如送点礼物。”
我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随手扔在地上。
“每人一张,拿好。上面写着‘如何正确使用解阵玉’,建议睡前读三遍,别再拿命试错。”
有人想伸手捡,结果刚一动,镇渊手的压力又加重了几分,疼得直抽气。
“别急。”我说,“等我们走了,自然会松印。现在嘛——”
我转向石室最深处那扇紧闭的门,抬脚迈步。
“利息我已经收了,本金,咱们慢慢算。”
寒星紧跟上来,脚步虽慢但稳。
就在我们即将跨过门槛时,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楚昭。”
我停下。
“钥匙是真的。”渊主的声音从四壁回荡,“可你拿的,是第几把?”
我缓缓回头,看见石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青铜钥匙。
两把钥匙,并列而放。
我笑了。
“你说呢?”
寒星突然抓紧了我的袖子。
我抬起手,指向第二把钥匙,轻轻打了个响指。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轻的“咔哒”,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第二把钥匙的表面,开始渗出黑色液体,顺着台面往下流,滴在地上的瞬间,发出腐蚀般的嘶响。
我收回手,转身就走。
“假货做得挺像。”我说,“可惜忘了加个细节——真正的钥匙,不会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