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者”探针那一闪而逝的银灰光斑,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澈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添一分寒意。它们果然在更深层潜伏,而且似乎也在觊觎隔断带后的东西,或者在等待他们行动?不管目的为何,都意味着变数与威胁的增加。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外部威胁拉回眼前最紧迫的问题——如何安全通过眼前的“规则隔断带”。
体内,翠星种子核心在被强行压制后,虽然暂时“安静”下来,但那股对隔断带中某个特定节点的强烈“渴望”与“亲近感”并未消失,只是转化为一种持续的低频脉动,如同心脏的悸动,不断提醒着林澈它的存在。这种源自本能的躁动,是潜在的风险,但或许……也能转化为一种指引?
既然种子核心如此“渴望”那个节点,且节点又与“园丁”有关,那么,是否可以通过一种更精密的、受控的方式,引导种子核心的力量去“共鸣”或“激活”那个节点,从而找到通过隔断带的方法?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差点被本能反噬。
这是一个危险的平衡游戏。需要他重新建立与种子核心的深度连接,但这次必须由他绝对主导,将种子核心的渴望引导、约束在可控的轨道上,就像驾驭一匹渴望奔腾的烈马。
“艾雯,”林澈沉声开口,声音因刚才的内耗而略显沙哑,“你刚才提到的‘隔断之眼’和‘心弦共鸣’,具体是什么样的歌谣碎片?”
艾雯回忆了片刻,轻声吟诵(意念传递)出一段极其古老、韵律奇特的片段:
“当双月的光辉……交汇于隔断之眼……”
“沉睡的琴弦……将因纯真的心跳……而颤动……”
“古老的门扉……向背负希望者……显露一线……”
“这是我从一位早已逝去的初代‘寻光者’祖先记忆中听来的残章,一直不明白其意。”艾雯摇头。
林澈却听得心头微动。他将这段歌谣与眼前景象结合分析。
“双月的光辉”——这里哪来的月亮?或许是指某种特定的能量相位?或者……是守卫?那两名“隔断守卫”?
“隔断之眼”——很可能就是指隔断带上那些特殊的“节点”!
“沉睡的琴弦”——“心弦共鸣”?“琴弦”可能比喻某种规则连接或能量通道?“纯真的心跳”——会不会指的是翠星种子核心这种纯净、尚未被污染的生命本源脉动?
“古老的门扉……向背负希望者显露一线”——这或许就是指开启通道的契机!
那么,歌谣暗示的方法可能是:在特定的能量相位下(“双月光辉交汇”),由“纯真的心跳”(种子核心)去共鸣“隔断之眼”(特定节点),从而引动“沉睡的琴弦”(可能是一条隐藏的通道或临时开启的门户)。
“双月光辉交汇”……林澈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两名如同雕塑般的“隔断守卫”。它们翠绿的能量光芒,是否就是所谓的“月光”?它们的“目光”(扫描意念)如同探照灯般规律扫视,是否存在一个极其短暂的、扫描光束恰好交汇于某一处节点的时刻?
他屏息凝神,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观察两名守卫的扫描规律。
它们的扫描并非完全同步,存在着微小的相位差。扫描光束是发散的意念场,覆盖一定范围。林澈需要计算,是否存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两名守卫的扫描主束,恰好同时覆盖到种子核心所“渴望”的那个特定节点所在的小区域?
这是一个概率极低的事件,但并非不可能。而且,这很可能是设计好的“暗门”开启条件之一——只有在守卫扫描的“盲区”或“交汇重叠区”的瞬间,节点的响应才不会立刻被守卫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澈的大脑(意识核心)如同精密的计算机,结合艾雯提供的守卫基础扫描频率(作为高阶“寻光者”,她了解一些基本规律),以及对节点位置的模糊感应,进行着高速推算。
星萤和艾雯紧张地守在一旁,不敢打扰。
终于,林澈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下一个扫描周期,大约在十七息后,他们的主束会有一个0.3息的重叠,恰好覆盖在那个节点附近!重叠时间极短!”
他立刻开始准备。意识沉入,再次主动连接翠星种子核心。这一次,他如同最高明的骑手,不再强行压制,而是接纳、引导、融入。
他接纳种子核心对那节点的渴望,将这份渴望作为“动力”;他引导种子核心的力量,将其精纯的生命气息与自身“园丁”契约印记、太初混沌之力中对“秩序通道”的理解相结合;他将自身的意志融入这个过程,确保一切都在精确的控制之下。
“我需要你们帮忙,”林澈对星萤和艾雯快速说道,“在我说‘开始’的瞬间,星萤,用你所有的庭园印记力量,制造一个极其短暂、但强度足够的悲伤与思念的‘情感涟漪’,方向……朝着远离节点的另一侧空域释放!艾雯,你同时模拟一个低阶‘根灵’工匠因能量反噬而引发的微弱能量紊乱信号,位置也在那个方向!目的是短暂吸引守卫扫描主束的注意,哪怕只有零点零几息的偏移,也能增加我们成功的机会,并制造‘合理’的干扰背景!”
声东击西,制造掩护!
星萤和艾雯立刻领会,重重点头,开始凝聚力量。
“十、九、八……”林澈在心中默数,自身与种子核心的共鸣已达到顶峰,一股奇特的、混合了翠绿生命光与太初混沌色的能量,在他指尖(能量体)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几乎不可见的光丝,遥遥锁定窗外隔断带上那个特定的节点。
“三、二、一……就是现在!行动!”
“嗡……”
星萤的光影猛地一颤,一股带着无尽悲伤、仿佛庭园破碎时遗音的纯粹情感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悄无声息却又清晰地朝着指定方向扩散开去!
几乎同时,艾雯身上模拟出一小股杂乱、虚弱的能量乱流,如同工匠失误引发的火花,在同一个方向闪现!
这突如其来的、带有“情绪”与“意外”性质的波动,果然让那两名如同雕塑的守卫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反应!它们那规律扫视的翠绿“目光”,在重叠前的一刹那,本能地朝着波动源头方向偏移了极其微小的一丝角度!
就是这微小的偏移,使得原本严丝合缝的双重扫描主束重叠区,出现了一个更加隐蔽、更加难以察觉的能量“缝隙”!
而林澈指尖那道早已准备就绪的混合光丝,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缝隙”出现的瞬间,无声无息地电射而出,精准地没入了隔断带光膜中那个特定的古老节点!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被击中的节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内部沉睡的规则被瞬间激活!它没有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反而向内收缩、坍缩,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旋转着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漩涡门户!门户不大,仅容一人通过,而且极不稳定,边缘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同时,节点被激活引发了隔断带光膜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水波荡漾般的规则涟漪,但这涟漪被星萤和艾雯制造的“干扰背景”以及守卫扫描本身的微小偏移所掩盖,并未立刻触发警报。
成功了!“古老的门扉”在“双月光辉交汇”的瞬间,因“纯真心跳”的共鸣而显露!
“通道开了!快走!”林澈低喝,当先化作一道流光,从那扇晶体窗户直接穿出(窗户本身也是一种能量屏障,但强度不高,被他轻易突破),射向那刚刚开启的微型白色漩涡门户!
星萤和艾雯紧随其后!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林澈发射光丝到三人冲入门户,总共不到一息时间!
就在林澈的身影即将没入门户的最后一刻,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远处那个能量湍流后方,那点银灰色的光斑再次急促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记录下了这一切,然后,一道更加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银灰色丝线,以更快的速度,试图尾随他们射向即将关闭的门户!
“想跟进来?!”林澈心中冷笑,在身体完全进入门户前的刹那,反手一挥,一道蕴含着太初混沌之力的空间扰动脉冲,准确地击中了门户边缘那最不稳定的能量结构!
“嘭!”
一声轻微的闷响,微型白色漩涡门户在林澈进入后,提前了零点零几息猛然收缩、湮灭!
那道试图尾随的银灰色丝线,只来得及触及到湮灭的余波,便被紊乱的空间规则弹开、搅碎,消散无踪。
隐约间,林澈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冰冷怒意的电子杂音。
门户彻底消失,隔断带光膜恢复了原状,那个被激活的节点也重新沉寂下去,仿佛从未被触动。
那两名守卫似乎才刚将注意力从“干扰源”完全收回,重新聚焦于隔断带。它们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节点激活的涟漪被干扰掩盖,门户开启与关闭的波动极其短暂且被空间规则包裹,尾随的收割者探针被湮灭余波干扰……一切似乎都天衣无缝。
但林澈知道,他们只是暂时安全了。“收割者”肯定已经记录下了他们通过隔断带的方法和门户位置,后续必有动作。
……
穿过门户的感觉,与之前的“转换节点”截然不同。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只有一种轻柔的失重感和方向感的短暂迷失,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的、由纯粹规则构成的“膜”。
下一秒,脚踏实地。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这里不再是能量奔腾的疏导层,而是一个异常寂静、空旷、光线柔和的空间。
空间呈圆柱形,上下都望不到尽头,仿佛一根贯穿世界树主干的“垂直通道”。通道的“墙壁”并非木质或能量脉络,而是由无数缓慢旋转、流淌着七彩微光的符文与能量线条交织而成的、半透明的规则壁垒,看起来既坚固又虚幻。柔和的光线从壁垒内部散发出来,照亮了通道。
通道中央,悬浮着一条由发光苔藓和微小晶簇构成的螺旋阶梯,盘旋向上,深入上方的柔和光芒之中,看不到尽头。阶梯看起来古老而静谧,与周围规则的脉动隐隐契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核心疏导层更加古老、更加本源,同时也更加沉重、更加“悲伤” 的气息。那是属于世界树最深层意识与规则的气息,其中夹杂着无法忽视的“枷锁”感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黯疽”低语。
“这里……就是‘规则隔断带’的内侧!传说中的‘心之回廊’!”艾雯的声音带着震撼与敬畏,“只有获得许可或通过特殊方式才能进入。这条螺旋阶梯,据说是直通‘心室’所在的‘根源交汇点’的‘朝圣之路’。但路途遥远,且阶梯本身会考验行走者的‘心念’与‘资格’……”
林澈抬头仰望那看不到尽头的螺旋阶梯。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规则壁垒发出的微弱嗡鸣和他们自身的能量流动声。但这种安静之下,却潜藏着更深的危险——来自世界树沉睡意识的潜意识防卫?来自“黯疽”污染的更深层侵蚀?还是……来自这条阶梯本身的“考验”?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踏上了通往最终目标的最后一段路。
“休息片刻,然后出发。”林澈说道。刚才的一系列操作消耗巨大,尤其是精神层面,需要短暂恢复。而且,这条“心之回廊”看起来平静,但直觉告诉他,绝不会轻松。
星萤和艾雯点头,各自找了一处阶梯起始平台的边缘坐下调息。
林澈也盘膝坐下,一边吸收着空气中那浓郁却沉重的本源生命气息恢复自身,一边内视体内的情况。
翠星种子核心在成功引导激活节点后,似乎“满足”了许多,那股躁动的渴望平息了,传递出一种“疲惫”但“愉悦”的情绪,仿佛完成了一项与生俱来的使命。它与林澈的同步连接依然紧密,但似乎多了一份……“信赖”与“依赖”?之前的反噬风险暂时降低,但林澈不敢放松警惕。
他尝试更深入地感知种子核心,想弄清楚它为何对那个特定节点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在深度同步的状态下,他隐约“听”到种子核心传递出一些更加破碎、原始的信息片段:
“母亲……最初的……契约……”
“约定……守护……萌芽……”
“污染……撕毁了……约定……”
“钥匙……需要……重连……”
信息依旧模糊,但指向性似乎更明确了。“母亲”可能指世界树?“最初的契约”难道是“园丁”与世界树之间的某种约定?种子核心作为被“园丁”关注的“生命起源”样本,是否也在这个“约定”体系中扮演着某种角色?“钥匙……需要重连”……难道激活那个节点,只是“重连”的第一步?
就在这时,林澈体内那一直微弱的“园丁”契约印记,似乎也因身处这“心之回廊”、更接近世界树核心以及刚刚成功激活节点的缘故,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脉动”!
这脉动,与他刚刚进入白色碎片时,契约印记与碎片本身的共鸣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它更指向……上方,阶梯的尽头,“心室”的方向!
仿佛在告诉他:方向没错,继续向前。
林澈精神一振。看来,他们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短暂的休整后,三人的状态都恢复了大半。
“走吧。”林澈站起身,率先踏上了那盘旋向上的螺旋阶梯。
阶梯的材质温润如玉,踩上去很踏实。但随着他们向上攀登,周围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那规则壁垒上的七彩符文与能量线条,流转的速度似乎随着他们的高度而逐渐加快,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也开始带上了一丝律动感,仿佛在随着他们的脚步“呼吸”。
接着,空气中那沉重的“悲伤”与“枷锁”感越来越明显,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他们的意识。其中夹杂的那丝“黯疽”低语,也仿佛变得更加清晰,如同窃窃私语,试图钻入心灵的缝隙。
更奇特的是,阶梯本身开始产生一种无形的阻力。并非物理上的阻碍,而是一种精神与意志层面的压力。每向上一步,都仿佛需要对抗一种源自周围规则的“审视”与“质疑”。这股压力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的“过滤”与“考验”——来自世界树沉睡的深层意识,或者这条“朝圣之路”本身的机制。
艾雯最先感到吃力,它作为本土“根灵”,对“母亲”的气息本应亲近,但这股压力中蕴含的“枷锁”痛苦与“黯疽”的阴冷,让它感到分外难受,步履维艰。
星萤也受到不小影响,庭园印记的悲伤与这里的沉重氛围产生了某种共鸣,让她光华明灭不定,需要耗费更多力量稳定自身。
林澈凭借着太初混沌核心的包容性与坚韧的意志,以及翠星种子核心带来的纯净生命共鸣,受到的直接影响相对较小,但他需要分心照应星萤和艾雯。
攀登变得缓慢而艰难。
不知向上走了多久,阶梯仿佛永无止境。周围规则壁垒的光芒流转已经快得如同奔流的星河,无形的精神压力也达到了一个峰值。
就在林澈都感到有些吃力时,前方的螺旋阶梯,突然中断了!
不,不是中断,而是……分岔了!
原本单一盘旋向上的阶梯,在前方一个相对宽阔的平台上,分成了三条!
三条阶梯分别延伸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没入上方不同色彩的光晕之中:一条散发着温暖的金色光芒,一条是深邃的翠绿色,还有一条……则是不祥的暗红色,其中隐隐有扭曲的影子蠕动!
而在三条岔路的分界点,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景象的迷雾。迷雾中,似乎同时映照出不同的画面:金色的阶梯尽头,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心室”虚影;翠绿阶梯尽头,是一片生机盎然、却有些虚幻的“翡翠林海”幻境;而那暗红阶梯尽头……则是一片被“黯疽”彻底侵蚀、疯狂扭曲的恐怖景象!
一个宏大、低沉、充满无尽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期待的声音,直接在三人意识深处响起,分辨不出性别与来源,仿佛是整个“心之回廊”在低语:
“背负着契约与种子的后来者……”
“你的道路,将决定‘母亲’的归途,亦将映照你自身的命运……”
“选择吧……”
“金色的‘救赎之路’,将引你直面‘心室’,亦直面最沉重的枷锁与污染之源……”
“翠绿的‘回归之路’,将予你片刻安宁与虚假的繁盛,沉溺于‘母亲’残留的美梦……”
“暗红的‘沉沦之路’,将带你窥见‘黯疽’的本质与力量,亦可能将你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
“每条路,皆是真实,亦皆是考验。你的心,你的意志,你的‘钥匙’……将指引你走向何方?”
选择?三条路?
林澈、星萤、艾雯面面相觑。这显然是对他们此行目的与内心本质的最终拷问。
金色的路最直接,也最危险,将直接面对核心污染与最严密的防御。
翠绿的路看似安全,但可能是陷阱,沉溺于美好幻境或许就意味着永远迷失。
暗红的路最诡异,充满诱惑与危险,可能揭示真相,也可能万劫不复。
他们的目标明确是“心室”,按理应选金色。但……这选择会如此简单吗?这是否是某种陷阱?或者,每条路都蕴含着不同的挑战与收获,最终可能殊途同归?
就在林澈凝神思索,分析三条路可能代表的规则本质与潜在风险时——
他体内,那枚一直相对安静的翠星种子核心,突然再次传来了强烈的、指向性的悸动!
而这一次,它指向的,并非金色,也非暗红,而是……那条散发着深邃翠绿色光芒的“回归之路”!
同时,种子核心传递出一股混杂着渴望、怀念、以及一丝……“归家” 般的温暖情绪!
怎么回事?种子核心渴望“回归之路”?那岂不是意味着……选择安逸与幻境?
林澈心中一凛,立刻警惕起来。是种子核心的本能再次被环境影响误导了?还是说……这条“回归之路”中,隐藏着某种对种子核心至关重要的东西?某种被“母亲”残留美梦所保护的、与“园丁”契约或“生命起源”相关的……真相或馈赠?
他必须迅速做出决断。停留越久,受到的回廊压力和精神拷问就越强。
(第14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