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跟着张梓霖去工地的路上,总觉得心里发慌。
就像小时候偷拿邻居家的苹果,明明没被发现,后背却直冒冷汗。他摸了摸怀里的乾坤葫芦,葫芦冰凉的,硌得肋骨有点疼。
“你说你爸工地到底啥情况?”沈晋军踢了块小石子,石子滚到路边,惊飞了两只麻雀。
张梓霖挠挠头:“我爸说晚上总听到哭声,还说有工人看到白影子飘。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个棺材,打开是空的,从那以后就不对劲了。”
“空棺材?”邓梓泓皱了皱眉,“空棺材最容易招东西,尤其是在工地这种阳气重的地方,阴阳相冲,更容易出事。”
“那正好,”沈晋军搓搓手,“解决了给五千,够咱们买两箱黄符了。到时候给广成子也分点,让他别总惦记着卖胡椒粉。”
叶瑾妍在桃木剑里冷笑:“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吧,别到时候钱没赚到,还得赔人家棺材钱。”
三人正说着,沈晋军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广颂子打来的。电话里的声音特别急,带着股说不出的凝重。
“回来!赶紧回来!刘三死了!”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手机差点掉地上。“你说啥?刘三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在柴房里,被人割了脖子!”广颂子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快回来!”
挂了电话,沈晋军脸色都白了。“出事了,刘三死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死了?”张梓霖也懵了,“被谁杀的?不是捆得好好的吗?”
“别管了,先回去再说!”沈晋军拉着张梓霖就往回跑,邓梓泓紧随其后。刚才还惦记着五千块,现在满脑子都是柴房里的刘三。
这人可是唯一知道程佑计划的活口,就这么死了?
跑回流年观,老远就看到院子里乱哄哄的。广成子蹲在柴房门口,脸色发白,手里还攥着半袋“破邪粉”,像是刚被吓着。
菟菟抱着胡萝卜,蹲在门槛上,眼圈红红的,看见沈晋军回来,赶紧跑过去:“观主,那个坏人死了,脖子流血,好多血。”
沈晋军没工夫哄她,直接冲进柴房。柴房里光线很暗,只有个小窗户透进点光。刘三被捆在柱子上,脑袋歪向一边,脖子上有道很深的伤口,血把地上的稻草都染红了,看着触目惊心。
旁边的几个黑衣人吓得缩在墙角,抖得跟筛糠似的,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说啥。他们的绳子都好好的,没被解开。
广颂子站在尸体旁边,脸色铁青,铜锤放在脚边,锤柄上干干净净的,没沾血。“我刚才进来送饭,就看到他这样了。”
“你离开过柴房吗?”沈晋军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广颂子摇摇头,“一直在院子里磨锤子,菟菟和小飞也能作证。”
沈晋军看向蹲在门口的菟菟:“你看到有人进柴房吗?”
菟菟摇摇头,啃了口胡萝卜:“没有,就看到小黑狗在门口撒尿,我赶它来着。”
小飞也从窗户飞进来,小辫子乱糟糟的:“我一直在树上看薯片袋子,没看到人。”
沈晋军皱起眉头。广颂子没离开,菟菟和小飞也没看到人,那刘三是怎么死的?总不能是自己割了脖子吧?
邓梓泓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伤口很整齐,是被利器割的,不像是用蛮力。而且……”他指了指刘三的手,“他手上没有挣扎的痕迹,像是被人突然下的手。”
“利器?”沈晋军扫了一眼柴房,除了墙角的柴火,没别的东西。“咱们院子里有啥利器?张梓霖的工兵铲?还是……”
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广成子:“你那把用来切符纸的小刀呢?”
广成子吓得赶紧摆手:“别瞎说!我的刀在屋里呢!再说我晕血,看到血就腿软,怎么可能杀人?”
“那会不会是黑月会的人干的?”张梓霖哆哆嗦嗦地说,“说不定他们派了人来灭口,想让我们查不出计划。”
这倒是有可能。沈晋军走到窗边,窗户是从里面插着的,插销没坏。门也是从外面锁着的,钥匙在广颂子身上。
“门窗都没坏,”沈晋军摸着下巴,“要是有人进来,怎么做到的?总不能是穿墙进来的吧?”
“穿墙?”叶瑾妍突然说,“我试试能不能找到记忆残影。”
沈晋军赶紧把桃木剑放在刘三尸体旁边。过了一会儿,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有残影,但很模糊。好像看到个黑影,很快,一闪就没了,手里拿着刀。”
“黑影?”广颂子握紧铜锤,“是黑月会的人?”
“不好说,”叶瑾妍的声音有点沉,“那黑影动作太快,看不清样子,也没感觉到阴气,不像是邪祟。”
不是邪祟,那就是人?可这人怎么进出柴房的?
沈晋军突然想到个可能,看向墙角的几个黑衣人:“是不是你们干的?你们有同伙?”
那几个黑衣人吓得直摇头,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们……我们被捆着……动不了……”
他们说得没错,绳子捆得很结实,不可能自己解开动手,再把绳子捆好。
这下麻烦了。活口死了,线索断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是黑月会灭口?还是有别的人在搞鬼?
“现在怎么办?”张梓霖看着尸体,脸都白了,“要不……报官吧?让警察来查?”
“报官?”沈晋军瞪了他一眼,“报官说啥?说我们抓了个黑月会的,结果被人在密室里割了脖子?警察不把我们当疯子才怪。”
邓梓泓站起身:“不能报官,黑月会的事不能让普通人知道,不然会引起恐慌。而且……”他看了一眼尸体,“这伤口太干净,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说不定是玄门中人干的。”
玄门中人?沈晋军心里一动。难道是龙虎山的人?不对,龙虎山的人根本没来。那是……别的门派?
广成子突然凑过来,小声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广颂子那胖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说不定悄悄来了,觉得刘三是祸害,就把他杀了?”
“他师父?那胖道士不是找酱肘子去了吗?”沈晋军没好气地说,“他老人家哪有空管这事。”
广颂子突然开口:“处理掉。”
“处理掉?”沈晋军愣了一下,“你说处理掉尸体?”
“嗯,”广颂子点点头,“留着没用,还会惹麻烦。找个地方埋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埋块石头。沈晋军有点犹豫,但想想确实没别的办法,总不能让尸体在柴房里发臭。
“行,”沈晋军咬咬牙,“就这么办。广颂子,你找个地方,越偏越好。邓梓泓,你去准备点东西,别让尸体惹来什么不干净的。张梓霖,你……你去烧点水,让大家冷静冷静。”
张梓霖点点头,飞似的跑了,估计是不敢再待在柴房。
广颂子找了块麻袋,把刘三的尸体裹起来,扛在肩上,跟扛着袋大米似的轻松。他往门外走的时候,沈晋军突然发现,他的鞋底沾了点红,像是没擦干净的血。
“广颂子,”沈晋军叫住他,“你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广颂子低头看了看,用脚在地上蹭了蹭:“刚才检查尸体的时候沾的。”
说完,他扛着尸体就往外走,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看着有点说不出的陌生。
沈晋军盯着他的背影,心里那股慌劲又上来了。是广颂子干的吗?不像。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叶瑾妍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说:“别瞎猜,广颂子不是那种人。他要是想杀人,根本不会用这么麻烦的办法,一锤子就解决了。”
沈晋军想想也是,广颂子看着就不是玩阴的人。可那黑影到底是谁?
广成子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小李鬼干的!他是鬼,能穿墙,说不定看刘三不顺眼,就把他杀了!”
刚飘进院子的小李鬼听到这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观主!不是我!我刚才一直在外面发传单,好多人能作证!再说我是饿死鬼,杀人得费多少力气啊,划不来!”
沈晋军摆摆手:“也不是他。小李鬼胆子比兔子还小,让他杀鸡都不敢。”
柴房里只剩下沈晋军和邓梓泓,还有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黑衣人。沈晋军看着地上的血迹,突然觉得这流年观好像藏了很多秘密。
广颂子的师父青阳子到底去哪了?那个黑影是谁?黑月会除了程佑和许馥妍、谢汉辉,还有风行者以前提过的几个高手,他们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邓梓泓,”沈晋军突然说,“你说,龙虎山会不会有人偷偷跟着我们?”
邓梓泓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我们观里的人都挺忙的,再说也没必要啊。”
“难说,”沈晋军摇摇头,“万一他们也想知道黑月会的计划呢?或者……他们跟黑月会有什么勾结?”
这话一出,柴房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邓梓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广颂子回来了,身上的血腥味淡了点,手里的铜锤沾了点泥。“埋好了,在后山的乱葬岗,没人会发现。”
“那这几个怎么办?”沈晋军指了指墙角的黑衣人。
“一起埋了?”广颂子问,语气平淡。
那几个黑衣人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劲地磕头:“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程佑让我们干的!”
沈晋军叹了口气:“算了,留着还有用。把他们捆结实点,换个地方看着。”
广颂子点点头,把黑衣人一个个拖了出去,跟拖麻袋似的。
院子里,张梓霖烧好了水,给每个人倒了一碗。水是凉的,喝在嘴里,却觉得比酒还烧心。
广成子捧着碗,喝了一口,突然说:“你们说,明天满月夜,会不会更危险?连刘三都被灭口了,说明程佑很怕我们坏他的事。”
没人说话,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广成子说的是对的。
沈晋军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把天边的云染成了血色。他突然想起风行者,那个总爱吹口哨的男人,要是他还在,会不会知道是谁杀了刘三?
“明天,”沈晋军放下碗,声音很沉,“不管是谁想搞鬼,咱们都接招。程佑想打开阴阳通道,得先问问我手里的桃木剑答应不答应!”
叶瑾妍在桃木剑里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
广颂子握紧了铜锤,指节泛白。邓梓泓摸了摸怀里的符咒,张梓霖把工兵铲往身边挪了挪。
菟菟啃着胡萝卜,大眼睛里满是警惕。小飞蹲在桃树上,薯片袋挂在树枝上,风吹得哗啦响。
院子里的黑狗突然对着巷口叫了两声,叫得很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沈晋军抬头看向巷口,夕阳刚好落下,巷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风呜呜地吹,像是有人在哭。
他知道,今晚肯定睡不安稳了。
而明天的满月夜,注定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凶险。那个杀了刘三的黑影,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会不会在满月夜再次出现?
太多的疑问像柴房里的血迹一样,弥漫在流年观的空气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