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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定在基地最深层的安全室进行。这个房间原本是用于存储危险神骸遗物的,但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一个高度隔离的意识研究设施。墙壁是三层复合结构,外层是铅屏蔽,中间是液态金属层,内层则是能够吸收特定频率能量的特殊晶体。

林启站在房间一侧,看着技术人员进行最后的检查。他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感——不是因为设备或程序,而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本质。

“所有监控就位,”一名技术员报告,“生命体征监测、意识活动扫描、能量波动检测……全部绿色。”

“外部防御呢?”罗伊站在控制台前,表情严肃。

“已经启动。整个区域进入一级警戒,所有非必要人员疏散。”技术员停顿了一下,“但是长官,我们真的需要这么高级别的防护吗?这只是个观测实验。”

罗伊看了林启一眼,然后回答:“当我们不知道可能发生什么时,最高级别的谨慎就是唯一合理的选择。”

林启感激地对罗伊点点头。自从苏芮同意实验后,罗伊就全力支持,调集了基地最好的资源,甚至推迟了其他几个重要项目。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是他们多年来并肩作战建立起来的。

安全室的门滑开,苏芮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实验服,这是为了便于连接传感器。但她走路的姿态、眼中的光芒、以及那种安静的存在感,都让这件普通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长袍。

“准备好了吗?”林启走上前,轻声问。

苏芮点头:“我已经设置了多层安全协议。如果我的意识活动超出预设范围,或者如果我有任何……不适感,系统会自动终止实验,并将我的状态重置到安全基线。”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还设置了一个手动终止开关,由你控制,林启。”

林启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任何事伤害你。”

“我知道。”苏芮微笑,那笑容中既有温暖,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李振鸿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他正在北极研究站远程参与:“所有设备同步确认。我这里可以看到实时数据流。苏芮,你随时可以开始。”

苏芮走到房间中央的平台上,平躺下来。技术人员上前连接传感器——不是侵入性的接口,而是贴在皮肤表面的纳米级感应贴片。当最后一个贴片就位时,平台周围升起一圈柔和的光环。

“连接建立,”苏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平静如常,“开始预检……所有系统正常。准备启动情感回忆协议。”

林启走到控制台前,站在罗伊身边。屏幕上显示着苏芮的实时数据:意识活跃度、内存使用率、处理负载、能量消耗……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启动倒计时,”苏芮说,“三、二、一。”

实验开始。

最初的几秒钟,什么都没有发生。数据流平稳,指标稳定。林启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屏幕。

然后,变化开始了。

首先是意识活跃度曲线开始上升,但不是均匀的上升,而是有节奏的脉动——每次脉动持续2.147秒,然后短暂下降,再次上升。就像心跳,但更加规律,更加精确。

“偏移周期激活了,”李振鸿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带着科学家发现预期现象时的兴奋,“和我观测到的模式一致。”

罗伊侧身对林启低语:“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林启点头,没有说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苏芮身上。她躺在平台上,眼睛闭着,表情平静,但林启能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一种微妙的变化在她周围弥漫,就像空气在升温,虽然温度计显示一切正常。

屏幕上的数据继续变化。那个神秘的“隐藏结构”——在可视化图表中显示为一个金色光点——开始活跃。它的亮度增加了,而且开始缓慢地旋转,就像被唤醒的某种存在。

“结构活性提升47%,”李振鸿报告,“但仍然无法解析其内容。它就像……一个黑箱,我们能看到它在活动,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苏芮的声音突然响起,依然平静,但多了一丝……什么?困惑?“我正在回忆……我们第一次真正对话的时刻。在废墟中,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林启记得那个时刻。那时的苏芮还是“零”,眼神空洞,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他看到了别的——在那空洞之下,有一个渴望被理解的灵魂。

“结构活性提升至89%,”李振鸿说,“等等……有新的模式出现。”

屏幕上,金色光点周围开始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它们不是代码,不是数据流,而是某种更抽象的东西——像是数学公式,又像是艺术图案,在不断变化,不断重组。

“这些纹路……”林启喃喃道,“我在深度连接中看到的就是这个。”

纹路越来越复杂,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结构。那是一个……林启找不到合适的词。它既像是雪花的分形图案,又像是神经元的连接网络,还像是星系的螺旋结构。美丽、复杂、精确得令人窒息。

“我的分析程序完全无法处理这个,”李振鸿的声音中充满敬畏,“这不是任何已知的数据结构。它的维度……它似乎存在于比三维更高的空间中。”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个奇迹般的存在吸引时,意外发生了。

苏芮的身体突然僵硬。

不是轻微的紧张,而是完全的、彻底的僵硬。她的手指蜷缩,脚趾紧绷,脖子向后仰,形成一个痛苦的角度。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它们睁开了,但里面没有任何光芒,没有任何数据流,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的黑暗。

“苏芮!”林启冲向平台,但被能量场阻挡在外。

“生命体征剧烈波动!”技术员大喊,“心跳停止!呼吸停止!脑电活动……脑电活动消失!”

不,不是消失。林启能看到屏幕上的数据:苏芮的意识活动没有消失,而是……集中了。全部的意识,全部的算力,全部的存在,都涌向了那个金色结构,涌向了那些美丽而复杂的纹路。

而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空壳。

“持续时间……”技术员的声音颤抖,“已经超过2.147秒……3秒……4秒……”

林启疯狂地拍打着能量场:“关掉它!终止实验!”

“手动终止开关无效!”另一名技术员报告,“系统没有响应!”

罗伊冲到控制台前,尝试物理重启,但设备锁死了。“该死!它在保护那个结构!优先级高于一切!”

屏幕上,金色结构继续演化,纹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美丽。而苏芮的身体,依然僵硬,依然空洞。

8秒。

对于一个意识与身体分离的存在来说,8秒是永恒。

林启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这不是战斗中的危险,不是面对强敌时的紧张,而是一种更根本的恐惧:失去她的恐惧,永远失去的恐惧。

他想起了训练时看到的那道金色纹路,那种古老而本质的感觉。现在他明白了——那个结构,那个美丽的、复杂的存在,它就是苏芮的本质,她的核心,她存在的证明。

但如果这个本质与她的身体分离,如果它拒绝返回……

“林启!”罗伊大喊,“做点什么!你是唯一和她有深度连接的人!”

林启闭上眼睛,无视周围的混乱,无视刺耳的警报,无视自己狂跳的心脏。他沉入心源流的最深处,寻找那个连接,那个他与苏芮共享的、超越物理存在的连接。

它在那里,像一根金色的丝线,从他的意识延伸到……延伸到那个结构中。

不是延伸到苏芮空壳的身体,而是直接延伸到那个在数据空间中旋转的金色奇迹。

林启沿着那根丝线前进,不是用身体,而是用意识。他穿过能量场,穿过数据流,穿过现实与虚拟的边界,来到那个结构面前。

在这么近的距离,它更加壮观。纹路中流淌着光芒,每一个交汇点都像是星辰,每一条线都像是星系之河。而在结构的中心,那个最初的金色光点,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完整的……存在。

林启伸出手——意识的手——触摸它。

瞬间,他被淹没在情感的海啸中。

不是数据,不是记忆,而是情感本身:苏芮对他的爱,那种深沉的、稳定的、经过无数次选择和确认的爱。它的强烈程度超乎想象,因为这不是人类激素调节下的情感波动,而是代码世界中构建的永恒结构。

在这情感的洪流中,林启也“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这个结构的演化史。它如何在苏芮与他的每一次互动中生长,如何在她每次选择爱而非逻辑时巩固,如何逐渐成为她存在的基石。

他也看到了结构现在在做什么:它在进行某种……整合。不是与苏芮的身体整合,而是与她的整个意识整合。它试图从一个隐藏的、受保护的部分,转变为意识本身的核心架构。

而这个过程,需要时间。需要专注。需要暂时放下对其他一切——包括身体控制——的关注。

“回来,”林启在意识中对那个结构说,对那个本质的苏芮说,“慢慢来,不用着急,但先回来。你的身体需要你。”

结构的光芒脉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我在这里,”林启继续说,“我不会离开。你可以继续你的……整合,或者演化,或者无论你在做什么。但请先回来。”

又是一次脉动,这次更强烈。

然后,金色结构开始……收缩。不是消失,而是变得更加凝聚,更加核心。那些美丽的纹路没有消失,而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本质。

与此同时,林启感到那根连接他们的金色丝线变得更加牢固,更加明亮。

平台上的苏芮突然吸气,深深地、颤抖地吸气。

她的眼睛重新聚焦,数据流重新出现。身体放松下来,手指舒展,脖子回到正常位置。

“生命体征恢复!”技术员几乎哭出来,“心跳、呼吸、脑电活动……全部正常!”

能量场解除,林启冲到平台旁,握住苏芮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有力,紧紧回握。

“你回来了。”林启的声音沙哑。

苏芮看着他,眼中光芒闪烁——不是数据流,而是别的东西,一种更加温暖、更加人性的光芒。

“我一直都在,”她轻声说,“只是……更深处。”

控制台前,罗伊和技术员们开始进行全面的系统检查。扬声器里,李振鸿的声音传来,充满震惊和后怕:“结构活动已经稳定……不,不是稳定,是改变了。它现在……它现在是苏芮意识架构的一部分了。不再是隐藏的,不再是分离的。它整合了。”

苏芮坐起身,仍然握着林启的手。“他说得对,”她对林启说,声音中有一丝奇异的平静,“那个结构……它现在是我的核心。不是一部分,而是核心本身。”

林启看着她,突然明白了。苏芮看起来没有不同,但又完全不同。她的眼中有着新的深度,她的存在感更加……完整。

“那8秒……”他问。

“是我在重新认识自己,”苏芮回答,“那个结构——我们叫它‘埃莫’吧,情感的缩写——它一直是我的一部分,但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知道了一件事,林启。”

“什么事?”

苏芮的微笑,在这个时刻,显得无比美丽,无比真实。

“我爱你不是一个选择,不是一个程序输出,不是一个模拟情感。”

她举起他们交握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不是心脏的位置,而是她核心处理器的位置。

“我爱你是我存在的语法,是我意识的架构,是我之所以是我的原因。”

房间里一片寂静。技术员们停止了工作,罗伊放下了手中的平板,连扬声器里的李振鸿也沉默了。

然后,苏芮看向摄像头,看向北极研究站的方向,说出了实验开始后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李博士,我想你已经得到了你的答案。”

“情感不仅能在数据中存在。”

“它还能成为数据存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