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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凑过去看了一眼,当看到箱子里堆放的纸张,一张张白如雪,质地更是光滑洁净,没有瑕疵,瞳孔猛地一缩。

这等好纸,不管是京城,还是东都洛阳,都找寻不见有人贩卖,因为根本做不出来!

中年男人三代造纸,对于纸张该是什么质地,了然于心,也正因此,他才更能看出李谟带来的纸张是何等难得。

他伸出手掌,小心抚摸着纸张,越看眼睛越是热切,一时之间,将李谟晾在了一边。

就在此时,李谟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咋样,额的纸美不美?”

中年男人收回思绪,抬头看了李谟一眼,喉咙颤动了几下,问道:“这些纸张,是阁下造出来的?”

李谟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淡淡操着咸阳口音说道:“你说滴不是废话么,额一个富家公子,会造纸?你以为额像你一样?”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不怒反喜,愈发相信李谟是富家子弟出身,如果李谟说这些纸张是他造出来的,反倒会让他怀疑。

中年男人对着李谟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名叫方毡,三代造纸,阁下带来的,是在下活这么多年,见过质地最佳的纸张!”

“而且纸张如此白皙,想来京城读书人,会爱不释手。”

方毡凝视着李谟,问道:“阁下可否告知在下,这些纸张,是出自何人之手?”

李谟瞅着他道:“你问这么多干撒?”

“你就说你要不要,要咧给钱,不要额就带去别滴地方卖!”

方毡见他不肯说,而且还一副要走的架势,连忙说道:“要,阁下的纸,在下都要!”

“不知多少钱?”

李谟伸出两根手指,“两贯钱。”

方毡果断摇头道:“两贯钱太贵。”

李谟瞅着他道:“贵?额来滴时候,已经打听过咧,长安城的纸,两贯钱一斤,也就是五十张!”

“你嫌贵,我还嫌贵捏!”

“你要不要?不要额就走咧!”

方毡见他抬手合上箱盖,就要离开的架势,赶忙拦住了他,陪着笑脸说道:

“阁下不要着急,这价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李谟果断拒绝道:“不能!”

“额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咧么,你嫌贵,额还嫌贵捏!”

“低于两贯钱一斤卖给你,额就赔咧!”

听到这话,方毡确定对方不会降价,思索片刻,问道:

“不知阁下手里有多少?”

李谟看着他,说道:“你要多少?”

方毡毫不犹豫道:“阁下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李谟道:“你要多少,额就有多少!”

方毡怔然道:“这么硬气?”

李谟肃然道:“不硬气,额能来京城卖纸?”

方毡迟疑道:“那我若是要一百斤呢?”

李谟毫不犹豫道:“给钱,给额钱,额马上给你送过来!”

方毡思索片刻,说道:“可以!”

“阁下稍等。”

说完,他转身走到后院,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盒,递给了李谟。

“阁下请看。”

李谟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装的是小金珠。

方毡笑吟吟道:“这些金珠,价值二百贯钱。”

李谟将金珠倒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大唐的一两黄金,能兑换六贯钱。

李谟感受着手中小金珠的重量,确定面前纸贩子没有虚报,将小金珠全部放回到了盒子之中,转头对着李福说道:

“福伯,你去咱住滴地方,带一百斤纸过来。”

“诺!”

李福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两名仆役快步离开。

方毡面带笑容,指了指旁边的空置坐垫,对李谟说道:“阁下先坐下歇歇。”

等到李谟坐下,方毡又端来一个茶瓯,递给李谟,“阁下请用茶。”

李谟接过茶瓯,轻轻抿了一口,旋即将茶瓯放在案几上,声音带着口音问道:

“你刚才说,额有多少纸,你就要多少,对不对?”

方毡点头道:“对。”

李谟双手抱肩,打量着他说道:“额渭城那边,有不少造纸滴匠人,他们就么有你混滴这么好。”

“是京城养人,还是你有别滴赚钱法子?”

方毡闻言,笑了笑,说道:“京城跟其他地方不同,讲究和光同尘。”

“若是在下一个人,在京城单打独斗,自然混不下去。”

说完,他坐在了李谟身边,缓缓说道:“阁下来的也是巧,换做以前,你来这里卖纸,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拿扫帚把你打出去。”

“然后派人将你装进麻袋,扔进护城河,让你从京城永远消失。”

方毡皮笑肉不笑道:“这就是我的规矩。”

李谟见他露出本性,咧了咧嘴,以为他是个纸贩子,没想到还是个地痞,摸着下巴道:“你就不怕官府?”

方毡笑哈哈道:“官府是什么,官府是有理没钱莫进来,我家三代造纸,不是泥腿子能比的。”

说着,他笑眯眯对着李谟道:“当然,对阁下这等富家出身的子弟,在下很愿意耐着性子,跟你讲讲京城的规矩。”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李谟沉吟道:“额姓墨。”

方毡微微颔首,“墨公子,咱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你可否告诉在下,你这纸,是从哪弄来的?”

李谟道:“额也不瞒你,额家匠人弄出来滴。”

方毡打量着他,“你家还养着这样的匠人?”

李谟咧嘴道:“额家老爷子就爱舞文弄墨,又嫌弃外面卖滴纸不好,就自己花钱养滴匠人。”

“要不是额缺钱花,也不会偷偷滴拿纸来京城卖!”

方毡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着,他看了一眼店外,随即凑到了李谟身边,笑眯眯道:

“墨公子,眼下有一桩大买卖,不知道墨公子感不感兴趣?”

李谟饶有兴味道:“撒买卖?”

方毡缓缓道:“我这边有一条路子,需要大量的纸,可以这么说,你有多少纸,我就敢要多少。”

“但是价格上,你得压一压。”

李谟目光深邃看着他,问道:“你至少赚一半,对不对?”

方毡笑呵呵道:“我也不瞒你,寻常的纸张,我顶多就只多赚个五百文钱,但是,你这白纸,质地太好,两贯钱你给我,我至少能卖到五贯!”

李谟皱眉道:“你都赚这么多咧,还不嫌够?”

方毡呵笑道:“我这人,就喜欢两头通吃!”

听到这话,李谟一怔,随即露出人畜无害笑容道:

“那可太巧咧,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