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浅浅那句尖锐的“狐狸精”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破了屋内温馨的假象。
苏挽月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最深的恐惧,猝不及防地降临——被拆穿,被当众撕开伪装,被陆堇厌弃……
陆堇的脸色在看清苏浅浅的瞬间就沉了下去,但他第一时间不是看向咄咄逼人的苏浅浅,而是皱眉,带着明显的不悦看向顾宸:“你怎么回事?”
顾宸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目光在脸色煞白的苏挽月和激动的苏浅浅之间扫了个来回,摆摆手:“我路过门口,听这位……苏浅浅小姐说,你被人骗了,里面这位是冒牌货。兄弟,我这不也是怕你真着了道嘛。”
他虽然这么说,但看着陆堇瞬间黑沉的脸和屋里苏挽月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已经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办错了事。
陆堇没理顾宸,他的目光先落在苏挽月身上。看到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圈迅速泛红,像是受惊过度的小动物,连指尖都在细微地颤抖。
他心口猛地一揪,所有因为被打扰和不速之客而产生的烦躁,瞬间被铺天盖地的心疼取代。
他几步走回去,从地上捞起来有些不安的元宝,塞回她怀里,动作轻柔却带着力量。
他抬手,揉了揉她冰凉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别怕啊,月儿。陪元宝玩会儿,嗯?”
苏挽月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睛,惶然地望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他不生气吗?不质问吗?
陆堇看懂了她眼中的惊惧和疑问,又轻轻叹了口气,拇指抚过她湿润的眼角,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清:“乖,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苏挽月混乱的脑海。她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从什么时候知道?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想解释,想哭诉。
陆堇却轻轻按住她的唇,摇了摇头,眼神深邃而包容:“我们的事,一会儿再说。” 他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将她半挡在身后,面对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他先瞥了顾宸一眼,语气不耐:“自己找地方坐着去吧。多事精。” 然后,目光才落到浑身颤抖、又惊又怒又委屈的苏浅浅身上。
苏浅浅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和控诉:“陆堇!你被她骗了!我才是‘浅浅的小世界’!我才是和你网恋了半年的人!她叫苏挽月!她是我邻居!她偷了我的身份!她是个骗子!”
她语无伦次地指控着,期待看到陆堇震惊、愤怒,然后一把推开那个冒牌货。
然而,陆堇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在她说完后,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苏浅浅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瞪大眼睛:“你……你知道?”
“我知道月儿是假的。”陆堇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字字清晰,“从我和她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苏浅浅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你……你知道?你知道她是假的,你还……”
“我承认,我变心了。”陆堇打断她,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不耐,“我那时候,还没和你正式分手,就和月儿在一起了。这件事,算我对不起你。”
“你……你怎么能……”苏浅浅如遭雷击,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愤怒让她浑身发抖,“那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陆堇眉头皱得更紧,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带着冰冷的审视:“苏浅浅,你别在我面前装无辜。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同时和那个所谓的‘体制内男朋友’打得火热吗?需要我提醒你,我给月儿搬家的时候,你的所作所为吗?”
苏浅浅脸色一白,像是被戳中了最心虚的地方,气势瞬间矮了下去。
“以前送你的那些东西,就当是我的补偿。我们两清了。”陆堇不再看她,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物业保安的电话,言简意赅,“A栋,有个无关人员骚扰,麻烦过来请她离开。”
“陆堇!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苏浅浅还想哭喊。
陆堇已经转过身,不再给她任何眼神。保安很快上来,客气但强硬地将哭闹不休的苏浅浅带离。
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客厅里,只剩下陆堇、苏挽月,以及目瞪口呆的顾宸。
顾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陆堇,表情像是见了鬼:“卧槽……陆堇,你他妈……你真是个顶级恋爱脑啊!” 他又转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苏挽月,上下打量,语气复杂,“你是给他下蛊了吧?啊?这都知道是假的还能这么护着?”
陆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混蛋。今天不欢迎你,快滚。”
顾宸也知道自己今天这“好心”办了大坏事,讪讪地举手投降:“行行行,我滚。我知道是我多事,我的错。” 他看向苏挽月,态度认真了些,“弟妹啊,对不住啊,下次我给你带礼物赔罪。” 说完,麻溜地自己开门走了。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苏挽月还抱着元宝,站在原地,脑子里乱哄哄的,陆堇那句“我都知道”和他刚才毫不犹豫的维护,反复回荡。
陆堇走到她面前,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他仰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红的眼睛,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宝宝,”他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歉意,“是不是吓到了?”
苏挽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爱意的眼睛,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都怪我没有早点处理好,让你受惊了,都是老公的错。” 他捧起她的手,珍而重之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像哄小孩一样,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低声哄着,“不怕啊,不怕,有我在呢,谁都欺负不了你。”
他越是温柔,苏挽月哭得越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撼、愧疚、后怕和被珍视的复杂情绪。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问:“你……你那么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啊?还要……还要对我这么好?”
陆堇看着她哭花的脸,心疼得不行,凑上前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睛,又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后才低声回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拆穿你以后呢?我去哪里再找这么一个,让我看一眼就心跳加速、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她的大宝贝呢?”
苏挽月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温泉里,又酸又软。她松开元宝,伸手抓住陆堇胸前的衣服,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真的……真的不介意吗?我骗了你,我……”
“介意什么?”陆堇顺势将她搂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身,语气是全然的不在意,“这不过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不是吗?你小心翼翼藏着小秘密,我乐得配合,看你为了瞒我绞尽脑汁的样子,也蛮可爱活泼的。”
小情趣?苏挽月被他这离奇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但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巨石,却仿佛被他轻轻一句话就卸掉了。他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那些欺骗和算计。
“陆堇……”她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要不要……听我说说我以前的事?” 她想坦白,想把真实的自己,那些不堪的、挣扎的过去,都告诉他。
陆堇却摇了摇头,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不急。这些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一天听一点,听一辈子。” 他抬起她的脸,看着她水洗过般清澈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现在嘛……你是不是该弥补一下,我这颗被你骗了这么久、担惊受怕的心?”
苏挽月一愣:“弥补?怎么弥补?”
陆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眼神幽暗,意有所指:“比如……今天宝贝儿主动点,好不好?让我也享受享受……” 他故意顿了顿,凑近她耳边,气息灼热,“红罗帐里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苏挽月脸颊瞬间爆红,羞恼地捶他:“你又胡说!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陆堇被她逗笑,抱着她掂了掂,从善如流:“好好好,都听宝贝儿的。那就看我的宝贝儿,今天怎么让我‘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苏挽月把发烫的脸埋进他颈窝,心里那点残留的惊惧和不安,早已被他这番混不吝的插科打诨和浓得化不开的宠溺,驱散得无影无踪。
窗外,南城的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温柔地覆盖了之前花园里那个戴着围巾和帽子的雪人,也仿佛要覆盖掉所有过往的阴霾与算计。
屋内,春光正好。有些错误,阴差阳错,或许正是命运别具匠心的安排。而有些心意,在层层欺骗与算计之下,反而愈发纯粹与坚固。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用再扮演任何人。她只是苏挽月,是被陆堇爱着、宠着、纵容着的苏挽月。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