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猛地一跳。
那自称秦红玉的女子脸色煞白,下意识缩回左臂。
龙溟出声:“说,谁派你来的?”
女子嘴唇哆嗦,泪如雨下:“将军……属下真是红玉啊!左臂旧伤是去年守城时被流矢所伤,您忘了吗?”
木念缓步上前蹲下道:“流矢所伤?伤在左臂何处?”
“外侧……靠近肩膀。”女子急忙扯开衣领,露出狰狞疤痕,“您看。”
木念瞥了一眼道:
“秦红玉确实左臂有伤,但不在外侧,在内侧。是她十四岁时,为救同伴,受伤所留。此事除了她和那个同伴只有龙溟知道。”
她转向龙溟,“你告诉过我,那道疤很浅,很难看出来。”
龙溟点头,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只剩杀意,出声:“你到底是谁?”
女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道:“被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木念起身净手道:“影阁训练死士确实有一套,可惜不知她和龙溟之间的秘密。”
她擦干手,回到女子面前,“我不杀你。相反,我会放你走。”
龙溟微怔,女子更是难以置信地抬头。
“不过放你走之前,得帮我带个话。”木念俯身耳语,“告诉派你来的人,黑风寨粮食,我要了。就当是谢他送来周管事尸体和这枚玉佩。”
女子瞳孔微缩。
木念直起身子唤人:“送这位姑娘出营。给她一匹马和三日干粮。”
女子被押至帐门,回头道:“你不怕我带人回来报复?”
木念微笑:“你可以试试。”
女子离去后,龙溟道:“放她走是为何?”
“钓鱼需要鱼饵。”木念掀帘望向外面的夜色,“她回去报信,影阁必会派人拦截我们去黑风寨,正好帮我们分散注意力。”
她转身决断,“明晚子时,我亲自带人去黑风寨。”
龙溟皱眉:“太危险。我去。”
“不,你必须留下。”木念走到地图前,手指营地位置,“影阁能派人冒充秦红玉,说明他们对你的过去了如指掌。你留在营地,能稳住局面,提防其他阴谋。”
她看向龙溟,语气不容反驳,“取粮需要我的空间能力。你忘了?”
龙溟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带多少人?”
“二十精锐,轻装简行。”木念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线,“从后山小路走,避开官道。天亮前能到黑风寨外围。”
“寨内情况不明,如何智取?”
木念取出小哨,出声:“矮个子交代,明晚子时寨门换防,哨响为号。我们提前半个时辰到,先观察。”
她顿了顿,“我猜黑风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何以见得?”
“二房长随死前曾说过,黑风寨主原是边境悍匪,被二叔收编不过半年。这种人心高气傲,岂会甘愿一直听命于侯府?”
龙溟明白了:“你想挑拨离间?”
“看情况。”木念收起哨子,“能智取最好,不能就强攻。粮食必须到手,营地存粮只够五天了。”
帐外传来二更梆声。
龙溟看着木念眼下的青黑,低声道:“你先休息,我去安排明日人手。”
木念摇头:“还有一事要办。那个矮个子,我得再见他一次。”
审讯帐内,矮个子男人被绑在柱上,见木念进来急忙道:“龙夫人,小的知道的都说了?”
木念在他面前站定,出声:“黑风寨内部,可有你相熟之人?”
矮个子眼神闪烁道:“没、没有……”
木念静立不语,帐内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压力之下,矮个子终于崩溃,出声:“有。有个远房表兄在寨里当小头目……但多年没联系了!”
“他叫什么?管哪片?”
“叫赵四,管寨子东面的哨塔……”矮个子咽了咽口水,“龙夫人,您要做什么?”
木念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道:“写封信给他,就说你逃难到此,想投奔他。明日午前,我要看到回信。”
矮个子为难道:“这……怎么送进去啊?”
“这不是你的事。”木念语气平淡,“要么写信,要么现在以细作论处。你选。”
矮个子冷汗直流,出声:“我写!我写!”
信很快写好,木念看过收起,出声:“若此事成,许你留在营地,编入平民籍。”
矮个子惊喜叩首:“谢龙夫人。”
走出审讯帐,龙溟已在等候:“真信他?”
“真真假假不重要。”木念将信递给他,“派人送出去。即便送不到,也能扰乱对方视线。”
龙溟召来亲信吩咐后,转向木念道:“夫人,现在能休息了吗?”
木念终于点头了。
主帐内。木念和衣躺下,龙溟坐在不远处擦拭长刀。帐内一片安静。
就在木念快要睡着时,龙溟开口:“你怎么知道秦红玉左臂伤疤的位置和来历?”
木念闭着眼,声音困倦:“猜的。”
龙溟擦拭刀的动作一顿。
木念翻了个身,背对他道:
“你曾说过女营统领秦红玉为人谨慎,唯一的伤是为了救人所留。以她性格,若非十分信任之人,不可能被误伤。因此,我猜伤在隐蔽内侧,不是与人交锋外侧。”
龙溟沉默良久,轻声道:“你猜对了。”
木念没有回应,呼吸已平稳。
次日清晨,木念巡视营地,发现流民们已按分组开始劳作,秩序井然。
东面山坡上,老石匠带着人用竹筋水泥法搭建了望台底座,进度颇快。
“龙夫人,这法子真管用!”老匠人兴奋地指着基座道,“坚固又轻便,省了不少石料。”
木念点头:“三层了望台,五日能成吗?”
“能!只要竹筋供应跟上,五日保证建成!”
正说着,一个禁军匆匆走来,低声禀报:“龙夫人,那女子的马在山口被发现,人不见踪影。马鞍上有这个。”
他递上一枚小巧银铃。
木念接过银铃,在指尖转了转,出声:“影阁的联络信号。看来有人接应她。”
她将银铃收起,继续巡视。
训练场上。龙溟正在指导青壮们操练长矛。
“刺要快,收要稳!”他声音洪亮,“想想你们身后是谁!”
一个年轻汉子喘着气问:“龙将军,敌人真来了,我们这些拿锄头的手,真能挡住吗?”
龙溟指着正在筑起的城墙,出声:“一个月前,你们谁想过自己能筑城?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目光扫过全场,“我腿伤未愈,尚能坐在这里教你们杀敌。你们四肢健全,有何不能?”
众人精神一振,操练得更卖力了。
午时前,木念正在查看新建的水渠,一名禁军快步送来一封信:“龙夫人,黑风寨的回信。”
木念拆信浏览。信中赵四表示欢迎表弟投奔,并提到寨内近日戒备森严,因有一批重要物资刚到。
她将信递给龙溟,出声:“看来二房确实在黑风寨藏了粮。”
龙溟看过信,皱眉:“信上没提物资是什么,也没说存放地点。”
“足够了。”木念望向黑风寨方向道,“知道有粮、戒备森严,剩下的我们自己查。”
她转身走向主帐,“召集人手,按计划准备。你留在营地,小心影阁再派人来。”
龙溟跟上,出声:“我让亲卫队随你去。都是跟我多年的老兵,可信任。”
木念没有拒绝。
傍晚时分,二十名精锐在后勤帐外集合。木念逐一检查装备,轻甲、短弩、匕首,一切从简。
她最后看向龙溟道:“营地交给你了。若有变故,发红色信号弹。”
龙溟点头,递给她一枚玉佩,出声:“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护身符,带着。”
木念微怔,接过温润的云纹玉佩,收起后翻身上马道:“出发。”
二十骑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地,绕向后山小路。
龙溟站在高处,目送他们消失在暮色中。
回到主帐,他召来禁军统领,出声:“加强夜间巡逻,所有岗哨加倍。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拿下。”
“是!”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龙溟坐在帐中擦拭长刀,刀身映出他凝重的面容。
突然,帐外传来骚动。
一个侍卫冲进来道:“将军,西面粮仓走水了!”
龙溟起身,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