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捏着那枚湿漉漉的玉佩,篝火映在缠枝莲纹上。
“不是令牌。”她声音平直。
龙溟凑近细看,眉头紧锁,出声:“图案与影阁标志无异。影阁的标志,从不出错。”
“河边浅滩发现,被水冲上岸不久,”献玉的禁军补充,“附近脚印杂乱。”
木念将玉佩递还道:“你怎么看?”
龙溟掂量温润玉石,出声:“两种可能。一、影阁先至,不慎遗落。二……”
他目光扫向人群,“玉佩的主人,就在我们当中。”
一个刚因偷藏干粮被罚的矮胖男人被押经此地,偷瞥一眼后迅速低头。
木念捕捉到那窥探。“带他过来。”
男人腿软告饶:“木小姐,我这就去清理,绝不敢偷懒。”
“认识这玉佩吗?”木念问。
男人瞳孔骤缩,出声:“不……不认识。”
龙溟声音骤冷:“你只看一眼就神色大变。”
“我、我就是好奇那玉值钱……”男人冷汗涔涔道。
木念对禁军令道:“搜身。”
搜查只得几块面饼。
木念语气无波:“按通敌嫌疑论,抽十鞭再问。”
“不要,我说。”男人瘫倒在地道,“这玉佩……我见周管事戴过。”
“哪个周管事?”
“侯府外院管采买的周扒皮,左眉到嘴角有疤。”
木念与龙溟对视——与散播谣言者特征吻合。
“他人呢?”龙溟逼问。
“不知道,逃出京城那天见过,最后一次是落雁坡休息时,见他与二老爷身边的长随低声说话,后来就没见过了……”
“二房的人?”木念眼神冰寒道,“带下去严加看管。”
人拖走后,龙溟摩挲玉佩,出声:“周扒皮、二房长随、影阁……线索串联。这玉佩恐是故意留下的饵。”
“引我们内乱,抑是借死传讯?”木念望向漆黑河面道,“蛇已惊动。”
木念道传令:“岗哨加倍,明暗结合。流民以家庭原籍十人一组,互相监督,发现可疑立即上报。知情不报,死。”
“是!”禁军统领领命。
龙溟看向木念道:“分组连坐,最快揪出眼线。”
“人心趋利避害。多数人会为安稳守规矩。”木念语气淡然。
此时,曾被她所救孩童的妇人携几人近前,出声:“木姑娘,龙将军。我们组商量好了,定互相盯着,不让坏人钻空子。”
众人附和:
“对,听木姑娘的。”
“谁坏咱们活路,第一个不答应!”
木念颔首:“去安顿吧!明日还需劳作。”
几人离去后,龙溟低声道:“你已是他们主心骨。”
木念道:“老鸦滩东面靠山可设了望台,西河道拐弯宜建码头。先圈滩涂,水泥碎石筑墙,内划居住、仓储、耕作区。”
“规划周全,”龙溟凝视她道,“但需大量人力。我们人手不够。”
“派人往江北灾州,暗中引导流民来此。”
禁军统领忧道:“人若过杂,眼线恐难防……”
木念打断:“水至清则无鱼。搅浑水,大鱼方会出现。我们要做的是织牢网、立稳规矩。让大多数人觉得在此有奔头,他们自会成为秩序耳目。”
她笃定道:“眼线要看便看,要传便传。正好叫外界知我等所建。有时,实力即最佳威慑。”
龙溟眼底激赏,出声:“好,依你。但木念,你需更正式名分。‘姑娘’与‘夫人’不足慑复杂局面,难令后来者归心。”
“何名分?”
“桃源为你所创,规矩由你立,未来由你规划。”龙溟语气郑重,“你当为唯一‘主事者’。令出你口,莫敢不从。”
旁听流民老汉直身喊:“龙将军说得对,木姑娘,您就是咱们的头,咱们服您。”
呼声渐汇成片:“服您!”
木念静默片刻,朗声道:“名头非关键。建成桃源,令随者活得像人才是根本。诸位信我,我木念必竭尽全力护此地安宁,带大家于乱世挣条活路。”
“愿听主事者号令。”呼声震响河谷。
龙溟凝望木念挺直背影,嘴角微动。
此时,去调查探河边的禁军急速归来,面色凝重,手执深蓝碎布,出声:
“将军,主事者,下游河汊发现一个全身被脱光身上衣物的男尸,在石缝中看到一片深蓝碎布,面部遭噬难辨,但左颊至耳根有陈年刀疤。”
碎布被递上来时,质量、材料和颜色如同周管事的身上衣服一样。木念接过轻嗅,除河腥外隐带辛辣气味。
龙溟检查注视着那块布的痕迹,出声:“看死者身上的伤口平整,是利刃所致。杀人灭口。”
木念抬眸道:“人已死,玉佩恰好出现。这饵够狠。”
她递布给龙溟道:“此气味似曾相识。”
另一支暗访禁军匆忙进来低声报:“将军,主事者,有流民透露,昨夜袭前见一脸生跛脚老翁于营外徘徊。方才清查未发现有此人。”
脸生?跛脚?不在队中?
影阁的触角如此深入至如此,老鸦滩陷入无形网。
周管事死了,玉佩的出现,跛脚翁……碎片之后藏着是何杀机?
那投饵的人,是否正隐藏于暗处,窥视他们一举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