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指尖还停留在令牌冰凉的表面。那丝震颤消失了,快得似从未发生过。
她抬眼,看向龙溟,出声:“影阁,你知道多少?”
龙溟接过亲卫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口,喉结滚动,才沉声道:
“知道得不多。只传闻触手伸得很长。各国宫廷秘闻、江湖暗杀和边关军情,都有它的影子。没人知道总舵在哪儿,首领是谁。”
他顿了顿,看向木念手中令牌,眼神凝重:“四爷绝无可能凭自己拿到这东西。张嵩……他背后那位‘宫里’的,恐怕也只是影阁摆在明面上棋子。”
木念摩挲着令牌上古朴“影”字纹路。“棋子?那执棋的人,想下怎样一盘棋?”
龙溟摇头,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动,出声:“不知。搅动北狄边关,勾结朝臣,牵连皇子……所图绝非一城一地。可能是想颠覆这大燕江山。”
他话音不高,却让旁边竖耳倾听的禁军统领打了个寒颤。
木念沉默片刻,将令牌收回空间。“不管他们图什么,现在,这东西在我们手里。”
龙溟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道:“刚才,你递给我的时候,神色有异。这令牌……是否另有古怪?”
木念没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接过时,可感觉到什么异常?”
龙溟仔细回想,摇头:“没有。入手冰凉,质地非金非木,就此而已。”
木念“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那震颤,只有她感觉到了?是错觉,还是……这令牌只对她有反应?是因空间,还是别的什么?
她压下心头疑虑,转向更现实问题,出声:“影阁的事,暂且压下。当前首要,是安顿这些人,然后去老鸦滩。”
龙溟点头,牵动后背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你的‘江北桃源’,需要人手,也需要屏障。我这些旧部,还有这些流民,稍加整编,就是扩展筑城的另一批力量。”
禁军统领立刻抱拳:“将军和木小姐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木念看他一眼,语气依旧平淡:“不用万死,好好活着干活就行。到了地方,规矩立起来,有功赏,有过罚,一视同仁。”
统领连忙应下:“是!”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插进来:“木……木姐姐……”
木念回头,见是流民中一个半大少年,搀扶着个不断咳嗽的老妇人。
少年脸上满是黑灰,只剩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娘……我娘咳得厉害,求您给看看……”
木念走过去,蹲下身,手指搭上老妇人腕脉,又看了看她舌苔和瞳孔。“风寒入肺,加上惊吓。”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褐色药丸递给少年,出声:“用温水化开,喂她服下。明日若能找到车前草,熬水给她喝。”
少年千恩万谢地接过药丸,小心翼翼捧着去找水了。
龙溟看着这一幕,低声对木念道:“你的药,很有效。我的伤,似乎也好得快些。”
木念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嗯,祖传的方子。”
龙溟不再追问。火光跳跃,映着他若有所思的脸。
夜更深,营地彻底安静下来,只剩守夜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
木念靠坐在一块背风的石头后,闭目养神,用精神力沉入空间,仔细检查那枚令牌。它静静躺在灵泉水旁,毫无异状。她用精神力触碰,也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不是错觉。那震颤真实发生过。为什么?
木念回想接触令牌的每一个细节。
第一次是从四爷尸体上取出,毫无异常。
第二次是递给龙溟前……是了,那时她刚从空间取出,指尖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泉水气息。难道是因灵泉?
木念心念一动,用精神力引出一滴灵泉水,滴落在令牌上。
滋——
一声极轻微、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
令牌表面那个“影”字,骤然闪过一抹极淡的血色光华,随即隐没。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清晰数倍的灼热感,顺着她附着在令牌上的精神力,猛地反馈回来。
木念睁开眼,袖中的手握紧。
不是错觉,这令牌,真的对灵泉水有反应。
它……是活的?可以说,里面有某种被封印、需要特殊能量激活东西?
就在这时,原本在她附近闭目休息的龙溟,忽然警觉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黑暗,手已按上腰间剑柄。“有动静。”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敌袭——”
营地外围,守夜士兵凄厉的示警声划破夜空。
篝火被劲风扑得明灭不定,无数黑影如同鬼魅,从山林中悄无声息地涌出,手中兵刃反射着冰冷的月光,直扑营地核心。
“保护将军和木小姐!”禁军统领怒吼,拔刀迎敌。
流民们被惊醒,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龙溟站起,不顾后背伤口崩裂,长剑已然出鞘,将一支射向木念的弩箭格开。“是高手,不是普通匪类。”
木念已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些动作迅捷、配合默契的黑衣人。他们目标明确,大部分直冲龙溟和她来,另一部分扑向惊慌流民,制造混乱。
是张嵩灭口的后手?还是……影阁?
她来不及细想,一枚淬毒的飞镖已到面门。
木念侧身避开,手腕一翻,一把不起眼的药粉撒出。冲在最前两个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倒地,口鼻渗出黑血。
“用暗器,小心她的毒。”黑衣人中有人低喝。
攻击愈发凌厉。
龙溟护在木念身前,他伤势不轻,动作间明显滞涩,很快肩头又添一道血口。
木念眼神一厉。这样下去不行。
她借着躲避的间隙,手指微动,几颗鸽卵大小黑色圆球滚入脚下草丛——是之前制作、本打算用于开山采石简易火药弹。
“退后。”她低喝一声,拉起龙溟向后疾退。
同时,精神力引动——
轰!轰!轰!
接连几声爆炸在黑衣人群中响起,火光冲天,碎肉断肢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突如其来的爆炸打乱了黑衣人的阵型,也震慑住了其他人。
趁此间隙,禁军统领带领士兵奋力反击,将剩余黑衣人逼退。
硝烟弥漫,营地一片狼藉。
龙溟拄着剑,剧烈喘息,看着木念,眼神复杂。又是这种威力惊人的爆炸物……
木念没理会他目光,快步走到一个被炸伤、奄奄一息黑衣人身边,扯下他面巾,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蹲下身,冷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死死盯着她,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
随即,他头一歪,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嘴角流出乌黑的血。
服毒自尽。
木念站起身,面沉如水。死士。
她目光扫过其他黑衣人的尸体,他们衣饰普通,没有任何标识。
就在木念转身欲走时,眼角余光瞥见最初被她的毒粉放倒的一个黑衣人袖口内侧,似乎绣着什么。
她走过去,用匕首挑开那已染血的袖口。
借着残余的火光,看清了那图案——
一团云雾,缭绕着一座孤峭的山峰。
与那“影”字令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木念的心一沉。
不是张嵩。
是影阁。
他们才拿到令牌没多久?影阁的人,怎么就找上门了?
是令牌本身有问题,能传递位置?还是……他们这一行人里,有影阁的眼线?
木念缓缓站起身,冰冷目光扫过惊魂未定流民、奋力救治伤兵禁军、以及身边眉头紧锁的龙溟。
影阁,如影随形。
这刚刚摆脱追兵的黑夜,变得更加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