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热身结束。”
叶染的声音轻柔，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化作一柄无形的寒冰巨锤，将战场上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这道宣判，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让数万艘战船组成的联军，彻底陷入了一片比死亡更可怕的沉寂。
热身？
从万妖窟大阵的诡异魔化，到百龙现世撕裂星辰大阵，再到天命之子沈清辞的道心崩溃、天命之女林薇薇的一招重创……这一切，在这女魔头眼中，竟然只是热身？
那真正的……狩猎，又该是何等景象？
恐惧，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了滔天海啸，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修士的神魂。有人握不住手中的法剑，“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那清脆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也像一个信号，引爆了积蓄已久的崩溃。
“我……我不想死……”一个年轻的弟子喃喃自语，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我们是奉天行道！天道……天道为何不救我们！”有人仰天悲呼，声音里充满了被抛弃的绝望。
“魔鬼……她是魔鬼……”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仙风道骨的宗门长老、太上长老，此刻脸色比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他们看着虚空中那个带着甜美笑靥的女子，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概念，一个名为“绝望”与“终结”的具象化身。
他们所有的道法，所有的阵图，所有的信念，在这个概念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就在这片行将崩溃的混乱中，那五名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道使者，终于有了动作。
他们是天道法则的延伸，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最纯粹的、抹除“错误”的本能。在他们的逻辑中，眼前的叶染，是最高等级的“错误”。
嗡——
五名天道使者身上，同时绽放出比之前璀璨十倍的金光。他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缓缓升空，在天际组成了一个玄奥的五芒星阵。
他们的身形在金光中逐渐消融，化作最纯粹的法则符文。秩序、净化、镇压、审判、破灭……五种代表着天道最高权限的力量，在阵法中交织、融合。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从阵法中心凝聚。那不是剑，也不是矛，而是一束光。一束纯金色的、仿佛能洞穿三界、抹平一切的“归零之光”。
这道光，是天道用来格式化世界、重启剧本的终极手段之一。虽然由使者们模拟出的威力不足真正的万一，但其本质，依旧是凌驾于这个世界所有力量之上的、属于“规则”层面的打击。
看到这一幕，下方修士联军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是天罚之光！”一位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失声叫道，“传说中能将一切存在都还原为最基本灵气的最终审判！”
或许……或许还有机会！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三界震动的最终手段，叶染的反应，却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哦？开始动真格的了？”她像是看到了一件稍微有点意思的新玩具，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终于透出了一点兴致，“也好，那就陪你们玩玩。”
她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透着健康的粉色。
她就用这根手指，对着那正在凝聚、足以毁灭一切的金色光束，轻轻地，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
没有惊天动地的魔气涌动，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对抗。
她画得很慢，很随意，就像一个顽童，在蒙着雾气的窗户上，画下一个幼稚的涂鸦。
可随着她指尖的划动，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拉入了一个诡异的维度。
那道正在凝聚的“归零之光”，那代表着天道至高秩序的金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沾染上了一丝……杂色。
那不是魔气的暗紫，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颜色。
那是一种“错误”的颜色。
金色，不再纯粹。它变得斑驳，像是生了锈，长了霉。
组成光束的法则符文，开始疯狂地扭曲、错乱。原本代表“审判”的符文，被强行篡改成了一个问号；代表“净化”的符文，则被扭曲成了一个螺旋状的、毫无意义的鬼画符。
天道使者组成的五芒星阵，剧烈地闪烁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的蜂鸣。
他们是秩序的化身，而叶染，用最简单的方式，向他们的核心逻辑里，注入了一个最底层的、无法被理解的“混乱”指令。
就像是在一部精密的机器里，丢进了一把沙子。
“不……”
一个干涩、僵硬，不似生灵能发出的音节，第一次，从其中一名天道使者的口中艰难地挤出。
他的金色身躯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裂痕中透出的，不是金光，而是灰色的、代表着“虚无”的混沌。
“逻辑……错误……指令……冲突……”
另一个天道使者，则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开始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他的手臂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角度扭曲，金色的头颅一百八十度地旋转，那张模糊的面孔上，光影疯狂闪烁，像一个雪花点的电视屏幕。
“滋啦……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那道还没来得及完全成型的“归零之光”，在内部逻辑彻底崩溃后，猛地向内一缩，然后，以一种荒诞的方式，轰然炸开。
爆炸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
那只是纯粹的光的溃散。
金色的秩序碎片与灰色的混沌能量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场绚烂而致命的流星雨，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五名天道使者，在这场由自身力量引发的逻辑爆炸中，首当其冲。
一个使者的身体，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在一瞬间化作亿万金色尘埃，消散在风中。
另一个使者的身躯，则像融化的蜡像，滴滴答答地坠落，每一滴金色的液体，在半空中就化作一缕扭曲的黑烟。
剩下的三个，更是连完整的形态都无法维持，他们的身体被撕裂、拉长、扭曲，最终被那片混乱的能量风暴彻底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天道使者，全灭。
不是被杀死，而是被……玩坏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秩序，在绝对的混沌面前，不堪一击。
那场绚烂的能量风暴，余波扫过修士联军的战船。
修士们惊恐地撑起护体灵光，却发现那风暴并没有想象中的毁灭性。它只是轻轻拂过，像一阵微风。
可当风吹过之后，所有被触碰到的法器、战船、阵法，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一艘华丽的战船，船身的符文开始自行游走，最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滑稽的鬼脸。
一名长老手中的拂尘，三千银丝突然疯长，将他自己捆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粽子。
另一名修士的本命飞剑，则在半空中跳起了扭扭捏捏的舞蹈，甚至还对着主人，比划了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姿势。
整个战场，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之后，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荒诞的氛围。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一切，脑子彻底宕机。
他们的世界观、修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然后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胡乱地拼凑了起来。
“噗通。”
终于，天衍宗那位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第一个有了动作。
他扔掉了手中那柄已经变成一团麻花的法剑，对着虚空中的叶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不是双膝跪地，而是五体投地，将自己的额头，深深地磕在冰冷的甲板上。
“罪人……罪人知错了……”
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求魔尊……不，求上神……饶我等蝼蚁一命！天衍宗……愿献上万年所有，只求……只求上神息怒！”
一个人的下跪，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噗通！”“噗通！”
成片成片的下跪声响起。
长老，掌门，首徒，天才……
在这一刻，所有的身份，所有的骄傲，都变得一文不值。他们扔掉兵器，跪伏在地，像一群等待着被宰杀的羔羊，瑟瑟发抖。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邪魔妖女。
那是一个……可以随意定义“规则”的存在。
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敖烬看着下方那片跪伏的身影，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耐。在他看来，这些胆敢冒犯叶染的蝼蚁，唯一的归宿，就是化为宇宙的尘埃。
他刚想开口，叶染却先一步动了。
她从虚空中缓缓降落，赤着双足，踩在破云舟的旗舰甲板上。
她走到那名五体投地的天衍宗太上长老面前，蹲下身，好奇地戳了戳他花白的头发。
“你们……”她开口，声音依旧甜美，“好像不怎么好玩啊。”
那名太上长老浑身一僵，几乎要吓得魂飞魄散。
叶染站起身，环视着跪满了一船又一船的修士，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像一个发现所有玩具都坏掉了的孩子。
“算了，”她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所有人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动弹，只是惊恐地抬头望着她。
叶染看着他们那副样子，似乎觉得更有趣了。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宣布游戏新规则的口吻，朗声说道：
“从今天起，本尊为你们立个新规矩。”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三界每一个角落，传入那些通过水镜、秘法窥探此地的无数大能耳中。
“规矩就是……”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笑容灿烂如骄阳。
“没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