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陆擎的身份,景辞没纠正齐掌柜的误会。只说:“我实在是帮不上忙,齐掌柜还是另请高明。”
“不是,你们再……”齐掌柜还想再劝。
陆擎上前一步,冷脸如煞神般挡在景辞面前,一双鹰眼紧盯着他:“齐掌柜,她已说的很清楚了,六儿和惠娘的事多谢你,这些银子你收下,权当他们母子的住宿和药钱。”
他掏出钱袋放在桌上,然后对王传全和惠娘点了点头便带着景辞出门去了。
“怎么走的这么快!”齐掌柜追了两步,被王传全拉住,眼睁睁看着两人登上骡车走了,他急的跺脚,“哎呀!你拉我做甚!”
王传全:“你就是追上去了又能如何,那两人心智坚定,岂是你一两句话能说服的。”
齐掌柜自然也看出来了,可他没别的办法啊。等骡车走的看不见了,他才又一跺脚,转身寻了椅子坐下。
“现在好了,人走了。你说咋办!”说完还是不甘心,他一拍桌子低骂道,“我都破例让惠娘带她儿子住在医馆了,吃我的、住我的,抓药看病的钱也没找她要过,她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吧。”
怎的如此不近人情!
王传全摇着头坐下,指了指桌上鼓鼓囊囊的钱袋:“人家给了钱了,银货两讫,你想怎的?”
他边说边将钱袋拿过来,沉的坠手,再一看,好家伙一水儿的银锭。
“你看,这么多。”
“这是钱的事儿么!”齐掌柜如丧考妣,看都不看钱袋,脸垮的像老了十岁,“那你说咋办?”
王传全沉思片刻,长叹口气道:“实在不行,我同你走一趟。”总归是相识十几年的老朋友,总不能真看着他出事。
齐掌柜塌着眼皮看他:“你可想清楚,要是把小世子治死了,那是要……”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王传全:!!!
“那当我没说,你还是赶紧上别家看看去。”
齐掌柜:!!!
另一边,疤脸亲卫驾车,景辞缩着脖子和陆擎坐在搭了车棚的车厢里,上回来就是个平板车,差点把她冻死。
回去后,陆擎便让人搭了车棚装了帘子。只见他从座位下摸出个小巧的被棉布抱着的黄铜暖手炉递过来:“拿着,暖暖手。”
景辞看看他再看看暖手炉,一脸无语:“你刚怎么不拿出来?”
来之前她贴了暖宝宝但挡不住这里的风太硬,车棚又漏风,冷得不行。
陆擎挠挠脸,道了个歉:“我忘了。”也怪他,一路上光顾着想苏娘子跟他说的话了,就忘了车里放着暖手炉的事儿了。
景辞:……
下次得给他带点核桃,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再不补补过几年就该得老年痴呆了!
景辞翻了个白眼接过手炉抱在怀里,缓了会儿问道:“齐掌柜是怎么回事?他要救谁?”
陆擎偷偷松了口气,小声答道:“齐掌柜撒了谎,他想你去救的不是社么亲戚,而是怀远侯府的小世子。”
“小世子?”景辞来了兴趣。
“对,事情是这样的……”
陆擎将手下收集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地说给她听。
景辞听得有点懵,揉了揉太阳穴:“等等,我理理啊……你的意思是,陆老将军以前救过怀远侯的命,照理说两家应该挺铁的才对?这么搞成现在这样?”
“无非是人走茶凉,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陆擎地语气有些凉薄,“我爹救他时,他还只是个参将。后来他靠着军功一路高升,封了侯,心思就活络了。”
“我爹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头七还没过,他那边的人见到我们陆家的人就开始绕道走。第一次朝廷找借口扣下军饷时,他那派系的官员无一人站出来替我们说话。”
陆擎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嘲讽:“后来怀远侯府派人送了几箱金银过来。美其名曰‘抚恤’,实则是要买断当年我爹的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
我们两家表面上虽没撕破脸,但实际早断了来往。他那宝贝儿子是怎么受的伤,背后指不定有多少弯弯绕绕。我们陆家不能也不想再沾这浑水。”
他顿了顿,看向景辞的目光变的柔和:“更不能把你牵扯进去。”
景辞唏嘘:“看来真应了那句话,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啊。”
说完,她又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京城的事的?”
陆擎闻言,低低地笑了声。他慵懒地往后一靠,肩背舒展开,胳膊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头,“自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他侧头看景辞,嘴角噙着笑:“我陆家再没落也是有开国之功的,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次我能提前知道圣上派人来,就是有人暗中递消息。当年一同打天下的老伙计,面上是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可总有些念旧情的,愿意出手相帮。”
景辞听着他这番话,看着他这般姿态,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先是松了口气,他背后真有依仗,总好过孤军奋战。但细想又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一直以来陆擎在她面前都表现的很可怜,吃不饱穿不暖,明明出身勋贵却过的连普通富户都不如,结果人家只是藏起来了。
她还真情实感地同情过他,觉得他带着一帮兄弟在边境苦苦支撑,不容易得很。
结果呢?就好像你天天给流浪猫猫送吃的,怕它饿着冻着,结果转头发现,这猫不仅有主,人家主人还住着大宅院,它每天出来溜达纯属散心,顺便蹭点零嘴儿。
陆擎暗中观察着景辞的神色,心里有些打鼓。
他明明是照着苏娘子说的做的,怎么景辞好像不太高兴?
是他做的不够还是,她不喜欢这样的?
他太轻浮了吗?
景辞垂着眼,心里莫名有点乱。
她倒不是真指望陆擎是个需要她怜悯的小可怜,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罢了。
两人一个不敢开口,一个不想说话,就这么沉默着,直到骡车停下。
疤脸亲卫撩起帘子,刚想说话,却发现少将军和景姑娘好像闹了别扭似的,一个低着头,一个……也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