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被烧红钢针贯穿的幻痛还未消退,紧随而至的是神经超载的强烈反噬。
阮枫的身体瞬间僵直,每一束肌肉纤维都因过度绷紧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冷汗如溪流般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视野中的暗红色残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因缺氧而产生的金星。
“走了!”
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亓官媛低吼一声,半拖半拽地将她扯向一处断壁残垣的掩体后。
重物落地的闷响和怪物的嘶吼在身后交织,亓官媛将阮枫按在墙角,自己则架起脉冲步枪,警惕地扫视着战场。
“下次再这样,我可背不动你了!”亓官媛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恼火。
阮枫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
她紧咬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知道亓官媛说得对,痛觉预判连续触发的代价就是五分钟的全身麻痹,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无异于自杀。
可……不这么做,刚才克劳斯就会被那只潜伏的阴影撕碎。
每一次闪避,笨重的应急防爆服都像一个灌了铅的壳,迟滞着她的动作,让她不得不用更强的异能刺激去弥补那零点几秒的延迟。
这代价太大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穿着这身龟壳战斗?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思绪。
如果……如果能在预判到攻击、做出闪避动作的瞬间,将这身累赘脱掉呢?
在腾空的刹那,切换成更轻便的护甲,是否就能完美规避护具带来的迟滞,将生存效率最大化?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如野草般疯长,压也压不住。
五分钟的麻痹期渐渐过去,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归。
阮枫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我去去就回。”
“你疯了?”亓官媛愕然回头。
阮枫没有解释,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看着她,然后转身冲出了掩体。
不远处,一头因失去目标而焦躁徘徊的夜嚎狼立刻锁定了她,猩红的眸子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就是它了。
夜嚎狼四肢发力,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扑来,腥臭的狂风扑面而至。
在它锋利的爪牙即将触及皮肤的前一刻,阮枫的异能再次激发!
熟悉的剧痛预警在大脑中炸开,但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借助这股刺激,将全身力量都灌注于双腿。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夜嚎狼的方向,猛地向侧后方蹬地,整个人借着这股反作用力斜斜地腾空而起!
就是现在!
半空中,阮枫强忍着身体翻转带来的眩晕,双手闪电般解开了胸前和腰间的束缚扣环。
那件厚重的应急防爆服在她极限的拉扯下瞬间解体,如同被剥离的蝉蜕,被她奋力甩向身后。
与此同时,她按下了战术背包侧面的一个按钮,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一套折叠压缩的银灰色护甲弹射而出,带着预设的惯性,精准地贴合上她的身体。
这是伊泽特制的轻型闪避护甲,依靠记忆金属和磁吸结构,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穿戴。
“嗤——”
液态缓冲剂的导管自动连接,冰凉的触感沿着脊椎蔓延。
整个过程狼狈不堪,惊险万分,但她成功了。
几乎在她完成换装的同一秒,夜嚎狼的扑击落空,一团早已埋设好的爆炎陷阱在她原先的落点轰然炸开!
巨大的火光吞噬了一切,灼热的气流翻滚升腾,将漫天沙尘卷起,彻底掩盖了她的身影。
爆炎散去,呛人的硝烟与沙尘弥漫在空气中。
克劳斯紧握着电磁盾,肌肉贲张,如临大敌。
亓官媛也眯起了眼,紧张地在烟尘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忽然,一道纤细矫健的身影从烟尘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在地上。
那正是阮枫。
她身上不再是臃肿的土黄色防爆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银灰色的流线型护甲,紧紧贴合着她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她的呼吸平稳悠长,眼神清亮如洗,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豪赌只是一次随性的饭后散步。
她抬起手,轻轻拨开沾在脸颊上的尘土,朝两人望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成了。”
克劳斯和亓官媛都愣住了。
片刻后,克劳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似乎松动了一丝,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哼”,算是认可。
而亓官媛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里混杂着惊叹、后怕与一丝无奈的宠溺。
“你这家伙……居然真敢拿命试招?”
阮枫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被炸得破破烂烂的防爆服残片,几根细小的导管自动从她背包里伸出,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将残片上的液态缓冲剂尽数吸回,随后又将那些残片黏合成方便携带的一团。
这是伊泽研发的“黏着回收系统”,末世里,任何材料都不能浪费。
她将回收好的材料挂在背包侧面,朝两人挥了挥手:“我先回据点一趟,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姿轻盈,步伐坚定。
亓官媛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自语:“以前是躲着活,现在……倒像是在风里跑起来了。”
克劳斯则默默地打开自己的战术日志终端,在阮枫的个人档案下,添加了一行新的记录:【空中姿态重组·A级规避应用】。
数小时后,移动据点“铁炉铺”那厚重的防水帆布帘被猛地掀开。
阮枫大步走了进去,将身上那件尚带着她体温的轻型护甲解下,直接摆在了工作台前一个年轻男人面前。
男人有着一头微卷的黑发,戴着一副防风镜,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就是这支队伍的装备师,伊泽·川河。
伊泽挑了挑眉,拿起护甲,指尖仔细地划过每一处接缝和动能传导层,检查着上面的细微划痕和能量残留。
片刻后,他啧啧称奇:“我这设计本意是给你在绝境中多一条保命后路,你倒好,直接拿来玩空中变装秀了?”
阮枫靠在工作台上,看着他熟练地进行着维护,也笑了:“事实证明,效果拔群。”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无需多言的默契。
他们聊起了这末世三年的种种荒诞与坚持,聊起了那些逝去的同伴和渺茫的希望。
“说真的,”伊泽放下工具,神情严肃了些,“你的痛觉预判越来越强,但身体的负荷也越来越大。现有的传感器阵列已经跟不上你异能的反应速度了,长此以往,神经崩溃是迟早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墙上那副残破的北境地图,声音低沉了下去:“北境那座废弃的生物研究所里,应该还有一批军用级别的高敏传感器。如果能拿到手,再结合我的算法,或许能构建一个全新的预判辅助模型,大幅减轻你的大脑负担。”
阮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知道那个地方是伊泽的心结。
三年前,他最好的搭档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那里太危险了。”伊泽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阮枫说,“我们的人手不够,我……我也不敢再去……”
阮枫沉默地听着,忽然伸出手,轻轻在冰凉的金属工作台上拍了一下。
“下次,我陪你去。”
伊泽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阮枫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一种历经生死后沉淀下来的平静与坚韧。
“反正……我最擅长的,就是‘差点疼死但没死’。”
话音落下,两人都不再言语。
他们一同望向“铁炉铺”唯一的窗口,远方的地平线上,夕阳如血,将整个废土染上了一层悲壮的暖色。
新的征途,已在脚下无声地延展。
然而,在阮枫的内心深处,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惑正在悄然萌发。
那一次次刺入脑海的预判信号,真的仅仅是单纯的对“疼痛”的预知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那剧痛的表象之下,还潜藏着某种更深邃、更古老的东西,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