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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阀的高手,还有大内禁苑的供奉,皇宫禁地果然名不虚传。”

岳再兴感知到这些气机,体内融汇万法的混沌功自然流转,周身气息瞬间与周围的夜色、木材、水汽完美交融,再无一丝痕迹。

他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在错综复杂的廊道殿宇间穿行,避开一队队巡逻的骁果卫,直趋龙舟的核心。

最终,他停在了一处灯火通明、几乎与陆地宫殿无异的巨大舱殿之外。

透过雕花的窗棂,可见内部金碧辉煌,杨广身着龙袍,面色带着酒色过度的苍白。

他正搂着一位娇艳的妃子,醉眼朦胧地看着殿中舞姬翩翩起舞。

两侧席位上,不少文武大臣陪坐,推杯换盏,阿谀奉承之声与歌舞乐声混杂,构筑成一幅末世狂欢的图景。

岳再兴屏气凝神,气息收敛到极致,他就站在光影交织的角落,殿内高手如云,竟无一人察觉到这近在咫尺的不速之客。

月上中天,清冷的银辉洒落运河,宴席终于散去。

群臣告退,妃嫔也被杨广不耐烦地挥手驱离。

喧闹的大殿瞬间变得空旷而寂静,只剩下摇曳的烛火,映照着龙椅上那个形单影只的帝王。

此刻的杨广,与方才宴席上纵情声色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独自瘫坐在宽大的龙椅上,长期的酒色早已掏空了他曾经强健的体魄,废掉了他苦修的武道,只留下一具苍白虚弱、被掏空了精气神的皮囊。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殿外无边的黑夜,自暴自弃的气息弥漫全身,仿佛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烛。

门外的骁果卫持戟而立,尽忠职守地护卫着他们的皇帝,却不知致命的威胁从不是来自外部。

岳再兴动了。

他如同流动的夜风,身形一晃,便已越过数十丈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站在了杨广的龙案之前。

杨广原本涣散空洞的眼神,猛地凝聚起来,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骤然定格在岳再兴的身上。

烛光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却并未因这凭空出现的道人而显露出半分惊惧,反倒是挣扎着,用力坐直了身体。

一股久违的、属于帝王的霸气,强行驱散了部分颓唐,从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来,目光锐利如电,威棱四射,试图穿透眼前这道人的虚实。

可惜这锐利之下,是无法掩饰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正如他这艘即将倾覆的帝国巨舟。

“你是来杀朕的?”杨广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异常平静。

岳再兴摇了摇头,青色的道袍在烛光下泛着简朴的光泽,声音平和。

“你的天命尚未终结,取你性命者,另有其人。贫道今夜前来,只是想看看你。”

杨广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岳再兴。

这道袍简朴,甚至有些陈旧,但穿在此人身上,却有一种超然物外、不染尘埃的气质,与他平日所见那些趋炎附势的道人截然不同。

他忽然咧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和玩味。

“朕,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般有意思的道人了。”

“怎么?”

“道门之中,终于有人对那跟在慈航静斋屁股后面的宁道奇不满了么?”

一句话,透露出这位看似昏聩的帝王,对天下大势、宗门隐秘,并非一无所知。

岳再兴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真实的惋惜。

“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时机,缺一不可。”

“大隋疆域万里,体量庞大,动一发而牵动全身。”

“陛下为何如此心急?非要让这‘大业’之年号,成为史书上一场转瞬即逝的黄粱梦?”

杨广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度的惊讶,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神秘出现的道人,开口并非预料中的口诛笔伐,痛斥昏君暴君,言语间反倒流露出一丝惋惜?

他本能地想放声大笑,却又硬生生压住,不想惊动殿外侍卫,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道人!”

“朕要的是千秋伟业,是超越秦皇汉武的功绩!”

“如此伟业,怎能不急?”

他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偏执的狂热,仿佛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誓要建立不世功业的时刻。

岳再兴再次摇头,这已非雄心,而是好高骛远,脱离实际。

他缓声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万民是那浩荡之水,陛下是这水上之舟。”

“陛下不体恤民力,罔顾水情,纵有万丈雄心,这‘大业’之舟,终究无法行稳致远,恐有倾覆之危。”

杨广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体因虚弱而微微摇晃,但目光却如冷电般死死盯住岳再兴,一股残存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

“好一个道人!”

“没想到道门沉寂多年,竟出了你这等人物!”

“看来这天下,比朕想的更有意思了。”

“你.......也要来争这天下?”

岳再兴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这天下,佛门争得,魔门争得,为何我道门争不得?”

“非但要争,贫道更要争一个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杨广死死盯着他半晌,忽地点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癫狂意味。

“就凭你刚才那番话,朕相信,若是你赢了,这天下的确可能会变得更好些。”

他环顾四周摇曳的烛火,仿佛在看自己飘摇的江山,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缥缈。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道长,这天下,可没那么好争。”

“佛门根基深厚,魔门诡诈狠辣,门阀世家盘根错节........”

“总要有人试试。”岳再兴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杨广闻言,先是默然,随即竟真的低笑出声,点头道:“好!那你就去试试!朕倒要看看,你能在这潭死水里搅出多大的浪花!”

“哈哈,今夜倒是朕许久未曾有过的痛快了!说吧,道长如何称呼?道观何在?朕可以赐你黄金美人,官爵禄位!”

“贫道岳再兴,道观便在江都城外,名曰‘重阳宫’。”

岳再兴打了个稽首。

“贫道此来,非为求取富贵。只恳请陛下,能稍存怜悯,体恤一下两岸那些拉纤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