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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岁晚把鸡腿啃得只剩骨头,右手在被角蹭了两下,翻身从暖阁脚踏上爬起来。她摸出枕头底下那瓶胡椒水,倒进小瓷碟里晾着,又从发髻里抠出那半截怀表齿轮,蘸着辣椒汁在《大清律例》卷轴内页刷了几道。

苏培盛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掀帘进来,昏黄的烛光在他青缎官靴上跳跃。他手里托着个紫檀木空食盒,盒盖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珠:格格醒得真巧,四爷的轿辇刚过月洞门,特意让奴才传话,说西角门的封条今早寅时就撤了。

撤得这么快?姜岁晚执狼毫的手微微一顿,墨点险些洇了账本。她将泛黄的卷轴缓缓卷好,指尖在二字上摩挲片刻,最终塞进那摞旧账本最底层,又取过两册《内务府采买录》严严实实压住:德妃娘娘没留王爷在永和宫用膳?

留了三次。苏培盛凑近半步,嗓子压得似窗外将化的雪水,可四爷当着娘娘的面撂了茶盏,说您咳疾反复,得回来盯着小厨房煎药。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拂过食盒边缘,那里还沾着半片干涸的枸杞。

姜岁晚噗嗤笑出声,眼尾漾起浅浅的梨涡。她抓起刚藏好的卷轴,用冰凉的轴头轻轻戳了戳苏培盛的袖口:劳烦公公跑趟腿,把这个送去老账房桌上——她忽然掩唇轻咳两声,葱白指缝间漏出带着笑意的气音,就说是我昨夜咳血时翻出来的祖传偏方,专治夜不能寐。

苏培盛掂了掂卷轴:“您这偏方……怕是要人命。”

“要的是贼命。”姜岁晚踢掉绣鞋钻回被窝,扯过锦被蒙住半张脸,“再烦请公公去年侧福晋那儿走一趟,就说……我病糊涂了,把通汇银号的密账藏进了律例卷轴里。”

苏培盛脚步顿住:“您这是拿自己当鱼饵?”

“鱼饵得腥。”姜岁晚从被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告诉年氏,卷轴里还夹着她兄长亲笔写的批条——上头盖着兵部关防。”

苏培盛走后,姜岁晚翻了个身,指尖悄悄勾开床帐一角。窗外月光正照在廊柱后头,玄色衣角纹丝不动——四爷果然没走远。

更鼓敲过两遍,院墙外传来窸窣响动。姜岁晚屏住呼吸,听见瓦片轻磕的动静由远及近。一道黑影从屋脊滑落,狸猫似的贴着窗根挪到书案前。

账本堆被翻得哗啦作响。黑影抽出卷轴时,姜岁晚故意咳嗽两声。外头脚步猛地停住,片刻后又继续展开卷轴。辣椒粉遇风即散,黑影连打三个喷嚏,手里的卷轴啪嗒掉在地上。

“抓贼!”姜岁晚扯着嗓子喊,被子一掀就要下地,却被突然推门而入的胤禛按回榻上。

“躺着。”他甩手掷出腰间玉佩,正砸在黑影膝弯。那人踉跄跪倒,荧光粉末沾满袖口,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苏培盛举着灯笼冲进来,照见地上那张扭曲的脸——正是白日里查账的老账房。他怀里还揣着半截撕碎的当票,墨迹未干的“通汇银号”四字被荧光标记圈得明明白白。

“王师傅深更半夜研读律法?”胤禛踩住卷轴一角,“不如说说,年羹尧让你找什么?”

老账房抖如筛糠,袖中突然滑出把薄刃。姜岁晚抄起枕边胡椒瓶砸过去,辣椒粉糊了他满脸。胤禛趁机反剪其双手,苏培盛麻利地捆住脚踝。

“南巡第三站换马。”胤禛从老账房靴筒抽出张字条,“这话什么意思?”

姜岁晚挣扎着坐起来:“意思是有人要在皇上换马时动手——驿站马匹都经通汇银号采买。”

胤禛眼神一沉,扯过被子裹住她肩头:“你早猜到了?”

“账目对不上。”姜岁晚指着散落的账本,“上月驿站支出暴涨三倍,却只记着买草料——哪有草料比马还贵的?”

老账房突然暴起,撞翻灯架就要扑向窗口。胤禛飞起一脚踹中他后心,苏培盛眼疾手快套住麻袋。院外伏兵闻声涌入,七手八脚把人拖走了。

姜岁晚捞过卷轴抖开,荧光标记在月光下连成箭头,直指卷末一行小字——“丙字库戌时交割”。她戳了戳胤禛胳膊:“王爷不追去看看?”

“急什么。”胤禛拎起她丢在地上的绣鞋,“先把袜子穿上——地上凉。”

姜岁晚蹬着脚不肯穿:“丙字库藏着年羹尧的私兵腰牌!现在去还能人赃并获!”

“腰牌早转移了。”胤禛强行套上袜子,“你当我为何放任老账房查账?就为让他带路。”

院外突然传来马嘶声。姜岁晚扒着窗缝偷看,只见数骑黑影疾驰而出,领头那人背影与十三爷有七分相似。

“十三爷亲自去的?”她缩回头,“那我这病……还得装几天?”

胤禛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先吃点心。”纸包展开,里头是六块枣泥糕,“年氏刚派人送来探病的——里头掺了巴豆。”

姜岁晚把糕点推回去:“王爷替我回礼吧,就说……我梦见通汇银号地窖里埋着前朝玉玺。”

“胡闹。”胤禛捏了块糕点塞进她嘴里,“明日开始,你搬去前院书房养病。”

姜岁晚嚼着糕点含糊道:“那我的小厨房……”

“归苏培盛管。”胤禛擦掉她嘴角的渣屑,“他刚学会做辣白菜炒饭。”

窗外梆子又响,姜岁晚突然拽住胤禛衣袖:“王爷真信我会咳血写偏方?”

胤禛抽回袖子,指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垂:“下次造假,记得把辣椒粉换成薄荷——呛不死人,还能提神。”

姜岁晚躺回床上,听见他脚步声消失在廊下。月光移过窗棂时,她摸到枕下多了个硬物——是半块温热的玉佩,穗子上系着张小笺,墨迹写着“明日申时,丙字库清点旧账”。

她把玉佩塞进被窝捂着,指尖碰到个冰凉物件。掏出来一看,竟是老账房掉落的半截当票,背面用荧光墨水补了行小字:“燕窝供货商实为江宁织造府”。

院墙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鸟叫。姜岁晚翻身坐起,赤脚跑到窗前,看见胤禛站在海棠树下冲她晃了晃手——掌心里躺着枚鎏金自鸣钟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