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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科幻小说 > 神话物理局 > 第133章 顾渊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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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雷克雅未克在乌托邦的阴影下艰难调整,全球围绕着意识科技的光明与阴暗面激烈辩论之时,一个更迫近、更个人的危机,正悄然侵蚀着“熵减基金会”和整个意识研究计划的核心支柱——顾渊的身体与精神,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溃。

顾渊的病情,早已不是秘密。但之前的表现,更多是精神耗竭后的虚弱、感官过敏和间歇性的意识连接紊乱。然而,在第二次全球冥想之后,尤其是在持续承担着与“播撒者”首领沟通、远程感知全球意识场波动、以及协助筛查“现实扭曲者”的重任后,他的状况急转直下,演变为一种进行性、器质性的衰竭。

· 神经系统的瓦解:高精度脑部扫描显示,他大脑中与意识连接、共情及信息整合相关的区域(如默认模式网络、岛叶、前扣带皮层等),出现了异常的、持续性的高代谢活动,伴随有微观层面的神经元突触磨损和线粒体功能障碍。他的大脑,仿佛一台长期超频运行、散热不佳的超级计算机,核心元件正在被一点点烧毁。

· 免疫系统的自我攻击: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严重的自身免疫反应,免疫系统似乎将他那承载了过多外来意识信息的神经组织视为了“异物”加以攻击。这导致了全身性的炎症风暴、难以控制的皮疹和关节剧痛。

· 生理功能的紊乱:他的心跳和呼吸节律变得极不稳定,肠胃功能失调,体重锐减。最令人担忧的是,他的睡眠脑波显示,深度睡眠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混乱意识碎片的、类似谵妄状态的快速眼动期。

他不再是那个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澈的桥梁,而是成了一个被禁锢在自身失控生理反应中的囚徒。剧烈的头痛让他无法思考,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安眠,而外界亿万意识的“噪音”——无论是雷克雅未克的和谐,还是世界其他地方的冲突——都如同尖锥,持续凿击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感官。

基金会的医疗团队汇聚了全球顶尖的专家,却对顾渊的病情束手无策。所有的常规治疗手段,从免疫抑制剂到神经保护剂,效果都微乎其微,甚至适得其反。

南曦在分析了所有数据后,提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假说:“顾渊可能不仅仅是一个‘连接者’,他是一个天生的、极其罕见的‘高通透性意识载体’。他的生理构造,本就适合承载和传递意识信息。但这具身体,是为了承载人类水平的意识信息流而设计的。”

她指着顾渊大脑活动的模型,语气沉重:“而我们让他做的,是去连接非人类的‘播撒者’集体意识,是去感知全球范围的意识场波动,是去触碰那些‘现实扭曲者’混乱的潜意识深渊。这就像是用一根纤细的银线去传输高压电流……线本身,正在被熔化。”

他的疾病,被暂时命名为“进行性跨物种\/跨尺度意识连接应激综合症”,或称“载体过载症”。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疾病,是意识探索路上的第一例,也可能是最惨烈的“工伤”。

看着顾渊在病床上被痛苦折磨,日渐消瘦,团队笼罩在一种无力的绝望感中。王大锤砸坏了自己办公室的墙壁,怒吼着“我们他妈的在用他的命做研究!”。南曦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充满了愧疚与焦虑,她无数次复盘所有实验,怀疑是否在某个环节,他们忽略了对顾渊的保护。

林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不仅担心失去顾渊这个无可替代的资产,更承受着道义上的谴责。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治疗方法。

而与顾渊意识连接最深的“播撒者”首领,在整个过程中,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费解的、近乎冷酷的沉默。它不再主动传递信息,对顾渊急剧恶化的状态也毫无表示,仿佛在冷静地观察着一个实验样本的最终衰竭过程。这种沉默,比任何嘲讽都更让人感到寒意。

常规医学的失败,迫使团队将目光投向那些他们曾经探索过的、非凡的领域。拯救顾渊的行动,代号“锚点”(operation Anchor),全面启动。

1. 金星水母的启示:南曦重新分析了从金星水母(“流浪之忆”)那里获取的所有数据,试图寻找这种庞大意识体维持自身结构稳定、处理海量信息的方式。水母的意识场呈现出一种流体的、分形的和谐,与“播撒者”的刚性统一和人类的杂乱噪声都截然不同。她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种“意识流体力学”模型,帮助稳定顾渊崩溃的意识结构。然而,水母的意识模式过于奇特,其“生理”基础与人类迥异,直接应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2. 地球盖亚意识的求索:这是最大胆,也是最危险的尝试。顾渊曾提及与地球深层意识(一个模糊的、行星尺度的生命场概念)的微弱连接。团队决定主动尝试连接这个所谓的“盖亚意识”。他们在顾渊状态稍稳时,将他转移至一个被认为地磁异常点、生命能量活跃的偏远地区(如西藏某处秘境或亚马逊雨林深处),由南曦和王大锤布置下强大的能量聚焦和意识放大装置。

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顾渊在药物的支撑下,再次将意识沉入那片浩瀚的感知之海。他寻找的不是具体的答案,而是一种能够“修复”或“安抚”他自身混乱意识场的“频率”或“存在状态”。

经过数次失败的尝试,在一次极深的连接中,顾渊捕捉到了一种感觉——那不是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生命之网般 interconnected 、充满古老生机的“基频”。这种频率本身,就带有一种强大的稳定和修复力量。

团队尝试将这种捕捉到的“盖亚基频”进行记录和转化,通过精密的生物反馈设备,将其回馈给顾渊的身体和意识场。效果是显着且迅速的。

当那浑厚、温暖的频率笼罩顾渊时,他大脑中异常活跃的区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过度应激的免疫系统安静了下来,剧烈的疼痛如同退潮般减弱。他几个星期来第一次陷入了真正深沉、无梦的睡眠。

连续几天的“盖亚频率”治疗后,顾渊的生理指标出现了明显好转。炎症水平下降,神经代谢活动趋于稳定,他甚至能够进行简短的、清晰的对话。

“它……像大地一样……”顾渊虚弱地描述着,“承载一切……又修复一切……不是治愈……是‘容纳’了我的混乱……”

希望的火花,第一次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他们似乎找到了一种能够稳定顾渊病情的方法,一种源于地球生命本身的力量。

然而,南曦在仔细监测数据后,发现了令人不安的迹象。顾渊的好转,与“盖亚频率”的持续输入紧密相关。一旦停止治疗超过一定时间,他的症状就会迅速反弹,甚至比之前更严重。

“这不像是一种治愈,”南曦忧心忡忡地对林登说,“这更像是一种……替代性依赖。我们用地球盖亚意识的稳定场,暂时替代了他自身崩溃的调节能力。他正在与行星的生命场形成一种深层的共生关系。”

她指出,这种依赖可能伴随着未知的代价。顾渊的意识,是否会因此与地球生态绑定得更深?他的个人意志,是否会逐渐被那古老而庞大的行星意识所稀释?如果他远离这种“盖亚频率”的源头,会发生什么?

顾渊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感到一种对自然环境的深切渴望,对城市的人工环境感到不适。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边界正在变得模糊,有时能仿佛能“听”到远处森林的“呼吸”,感受到地下水流淌的“脉搏”。

拯救了他的方法,也为他套上了一副无形的、与母星紧密相连的枷锁。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将自己更深地嵌入地球的生命之网中,而这背后的长远后果,无人能够预料。

顾渊的病房被改造了,巨大的窗户对着外面的花园,空气中循环着模拟的“盖亚频率”。他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窗外,一只鸟儿落在枝头,他下意识地、几乎无法察觉地,与那鸟儿的存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他活下来了,但代价是,他与他所探索的浩瀚意识宇宙之间,那层属于“纯粹人类”的薄膜,似乎变得更加稀薄。他成为了一个介于个体与星球之间的、独特的存在,一个依靠地球生命场维系着自身意识不倒的“活体桥梁”。他的疾病,是人类探索意识深渊所付出的最惨痛代价,而他与“盖亚”的深度绑定,则开启了一段更加复杂、更加不可预测的人与星球关系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