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疏寒几乎是在出现的瞬间,目光便第一时间落在夜阑怀中那熟睡的少年身上。
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绵长,蜷缩在魔尊怀里的姿态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安心,紧悬的心稍安。
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刺痛涌上。
然而下一瞬,他的视线便死死钉在了少年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那里,虽肉眼难辨,但他能清晰地感应到那枚绑定灵魂的魔纹镣铐所散发出的、令他无比憎厌的气息。
以及,那无形锁链被夜阑掌控着的另一端。
昨夜在魔域外,他身受重伤,心神激荡,竟未第一时间察觉此物!
原来……
是因为这个!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南疏寒的脑海——
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枷锁!
他的小猫儿才不得不自称自愿留下,甚至那般急切地带着哭腔劝他离开!
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与状态完好的夜阑爆发正面冲突,以免他伤上加伤?!
心疼、愤怒、自责,还有对夜阑滔天的恨意,瞬间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除了南疏寒,容焃与聂纯凌也察觉到了那枚被巧妙隐藏的镣铐。
“夜阑!”聂纯凌率先厉声喝道,“立刻将人放下!”
“魔尊殿下当真是好兴致啊~”
容焃摇着玉扇,桃花眼中却是一片冷意,语气依旧慵懒,却带着刺骨的锋芒。
“这深更半夜的,携美人同游人间,真是风雅至极。”
“不过,强掳仙门弟子,还以如此下作手段禁锢于人……”
他玉扇“啪”地一合,直指夜阑,“这是否……太过有失你魔尊的身份了?”
面对三位强者围堵,夜阑面上却无半分波澜,仿佛只是被几只蚊蝇扰了清净。
他默默将怀中的人儿更紧地往怀里护了护,仿佛怕夜风惊扰了少年的安眠。
随即,他嗤笑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本座带自己的人出来散心,何时需要向你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报备了?”
“你的人?”南疏寒冷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
他上前一步,周身散发出的凛冽仙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他是本尊的亲传弟子,”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放开他,解除掉那魔纹镣铐,否则……”
“否则如何?”夜阑挑眉,毫无惧色,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挑衅,“在此地动手?”
“南疏寒,”他语气轻蔑,“你身为仙道至尊,执正道牛耳,是要在这凡人聚居之地,与本座掀起一场涂炭生灵的大战吗?”
他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对方最大的软肋——
责任与道义。
软肋被如此赤裸裸地揭开,南疏寒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他确实不能在此动手。
波及凡人,业力缠身,天道反噬,绝非儿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俞恩墨颈间,那无形的枷锁如同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就在这时——
许是被这凝重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对峙威压所惊扰。
亦或是南疏寒那熟悉到刻入灵魂的气息靠近,带来了潜意识深处的安全感与委屈。
熟睡中的俞恩墨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含糊而软糯的呓语:“师尊……冷……”
这一声带着依赖的微弱呼唤,像是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南疏寒眼底压抑的所有冰焰。
他的小猫儿!
即使在睡梦中,即使在魔尊怀里,无意识寻求的,依旧是他的庇护!
夜阑也立刻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动静。
他低头,看着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头,下意识动了动抱紧对方的手,想用魔力为他驱散夜寒。
看到夜阑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少年胳膊,南疏寒眼中顿时闪过滔天的怒意与嫉妒,声音陡然拔高:“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那声音中的冰冷与疯狂,让一旁的聂纯凌都心头一凛。
“哎呀呀,何必如此动怒呢?”
“气大伤身啊,疏寒仙尊。”
容焃适时上前半步,玉扇轻点,语气带着一种看似调解、实则步步紧逼的戏谑。
随即,他转向夜阑,桃花眼中精光闪烁,“魔尊殿下,你看,小恩人似乎并不习惯你魔域的阴寒之气呢,连在睡梦中都向往着温暖。”
“不若这样,你将他颈上那碍眼的东西去了,然后我们换个山清水秀、地广人稀的地方,好好‘聊聊’小恩人的归属问题?”
“在这凡间地界,万一动起手来,吓坏了这些花花草草、黎民百姓,多造孽不是?”
“夜阑,你囚禁仙门弟子,于理不合。”聂纯凌也沉声喝道,试图施加压力,“若此刻肯放人,解除禁锢,或尚有余地转圜!”
夜阑看着眼前的三人,心知今日想轻易带走这只小猫已是不可能。
他固然不惧一战,甚至隐隐兴奋。
但怀中还抱着这温暖柔软、毫无防备的少年。
倘若真动起手来,难保不会伤及他。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南疏寒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与他同归于尽的疯狂。
那是一种不计后果的执念。
但……
他岂是会轻易妥协之人?
沉默片刻,在对面三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夜阑忽然低头,在俞恩墨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动作缓慢而刻意,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与极致的挑衅。
然后,他抬起紫眸,迎上南疏寒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南疏寒,你们今日,带不走他的。”
“这镣铐,与本座神魂相连,除非本座心甘情愿,否则纵使你三人联手,也无可解之法。”
“若强行破除……”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必会重创他的神魂本源。”
“届时,他是会变成痴儿,还是魂飞魄散,本座可不敢保证。”
“至于他究竟是谁的……”他的目光缱绻地扫过怀中安睡的少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说完,他不再理会对面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与愤怒,周身精纯的魔气汹涌而出,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