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二月,北京。
残冬的寒意依旧盘踞在这座千年古都,但长安街旁光秃秃的树干里,已隐隐透着蓄势待发的生命力。
街上行人穿着灰蓝为主调的衣服,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偶尔有几辆伏尔加、上海牌轿车驶过,引来孩子们羡慕的目光。
首都机场,一架从香港飞来的航班平稳降落。
舷梯上,一位身着剪裁考究的深色中山装、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稳步走下。
他看上去不到三十,面容俊朗,眼神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和沧桑。
他叫何雨阳,或者说,在组织的内部档案里,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陈阳。
时隔多年,他终于以真实身份,踏上了这片魂牵梦萦的故土。
机场大厅远不如后世繁华,人流也稀疏不少,但何雨阳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属于北方的清冷干燥,让他胸腔内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拎着简洁的公文包,步伐沉稳,目光扫过周遭一切,将这份质朴与落后尽收眼底,心头沉甸甸的——这正是他回来的意义。
没有过多的停留,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黑色红旗轿车载着他,驶向那座熟悉的四合院。
胡同口,一位身着旧式军装、虽已鬓角斑白却依旧腰板挺直的老者,早已在寒风中伫立等候。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胡同入口。当看到那辆红旗车缓缓驶入,老人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车停稳,何雨阳推门下车,快步上前。
“爸。”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何大清,这位经历过血火考验的老革命,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重重握住儿子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回来了就好。”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走进书房,红木书架上摆满了军事与党史文献,墙上那张泛黄的作战地图已换成了全国经济发展规划图。
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屋内的寒意。一杯滚烫的浓茶被推到何雨阳面前。
“路上顺利?”何大清坐下,目光始终没离开儿子。
“顺利。”何雨阳点头,“香港那边,科创集团的所有事务都已安排妥当,资金和技术团队随时可以跟进。”
何大清呷了口茶,眉宇间带着一丝忧思:“现在政策是好的,方向也对了。
但家底太薄,外面虎狼环伺,里面经验不足,摸着石头过河,一步踩空,代价就太大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昔,“你在香港这些年,见识了外面的世界,更带着……未来的记忆。这次回来,肩上的担子不轻,得多出力气。”
何雨阳微微颔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装订整齐的文件,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
他将其轻轻放在红木桌面上。
“爹,我明白。这是我根据未来几十年的全球经济、科技发展趋势,整理出的初步建议。重点在产业布局、对外开放的节奏、金融风险防控,以及……一些我们必须提前抢占的科技制高点。”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语气笃定:“这里面任何一项技术落地,都足以让一个国家领先时代十年。”
何大清看着那摞文件,眼神复杂,有欣慰,更有沉重。
他知道这轻飘飘的几页纸意味着什么——那是儿子签到获得的,足以改变国运的瑰宝。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何大清的秘书推门而入,恭敬地汇报:“老首长,何先生,邓办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请您二位现在过去。”
来了。
父子二人对视,眼中都闪过一丝精光。何大清起身,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吧,让首长们听听,咱们能给这条改革之路,带来多少‘捷径’。”
红旗轿车行驶在长安街上,何雨阳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低矮的楼房,巨幅的宣传画,朴素却充满干劲的人群……这一切,与他记忆中那个繁华、摩登的国际化大都市相去甚远,却更让他心潮澎湃。
曾几何时,他还是潜伏于暗处的“陈阳”,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今,他将以建设者的身份,亲手参与并加速这个伟大时代的到来。
中南海,一间陈设简朴却不失庄重的书房内。
邓先生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笑容亲切地迎上来,首先与何大清用力握手:“何老!好久不见,看你还是这么精神矍铄,我就放心了!”
何大清爽朗一笑,声若洪钟:“托国家的福,身子骨还硬朗!能看到改革开放的好时候,浑身是劲,还想再奋斗几十年哩!”
寒暄过后,邓先生的目光落在了何雨阳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赞许:“这位就是雨阳同志吧?果然一表人才!你在香港白手起家,把科创集团做得风生水起,名声都传到我们耳朵里了。年轻有为,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份心系故土的赤子之心!”
“邓先生您过奖了,”何雨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态度谦逊而尊敬,“科创的发展离不开时代机遇。如今国家需要,我回来尽一份绵薄之力,是责任,更是荣幸。”
落座后,茶水氤氲着热气。
邓先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坦诚:“雨阳同志,你是自己人,我就不说客套话了。现在我们的情况是,底子薄,经验少,思想也需要解放。对外开放怎么搞?产业如何发展?民生怎么保障?一大堆难题摆在面前。我们主张摸着石头过河,这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但也希望能有一些前瞻性的眼光,帮我们少走点弯路,避开些暗礁。”
何大清首先开口,他结合自己穿越前的经历和认知,更侧重于从国家战略和安全层面提出建议:“邓先生,我认为改革的核心,在于处理好‘稳’与‘进’的平衡。从……一些分析来看,单一的试点突破,容易造成区域发展失衡,可能拉大贫富差距。我建议采用‘梯度开放’策略——优先发展沿海几个条件好的城市,比如羊城、深圳、厦门,利用它们毗邻港澳、侨乡众多的优势,作为窗口和桥梁,积累经验后,再像波浪一样,一层层向内地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