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二人行至蜀中一处名为“锦官城”的古城,此地以织锦、繁华闻名。然而,近日城中却流传着一桩令人毛骨悚然的秘闻。城西有一家世代经营绸缎生意的“苏记绸庄”,老东家苏老爷半月前暴毙,停灵期间,守夜的家仆却信誓旦旦地说,曾亲眼见到老爷的遗体在棺中自行坐起,对镜梳妆,更诡异的是,其面容皮肤竟如同活人般细腻红润,与生前卧病时的干瘪蜡黄判若两人!下葬后,更有夜间打更人声称,在苏家祖坟附近,见到已故的苏老爷身着寿衣,面容栩栩如生,在月下徘徊,见人则避,行动如常,不似僵尸。
“公子,那苏家祖坟方向,隐隐传来一股极其矛盾的气息,”阿翎凝神远眺,秀眉微蹙,“既有浓重的死气,却又夹杂着一丝不合常理的‘生机’,那生机并非鲜活温暖,反而透着一种……虚假的、黏腻的甜香,像是……精心调制的胭脂水粉,掩盖着内里的腐朽。”
宁瑜指尖灵力微动,捕捉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异常波动,沉吟道:“死而复行,面若生时……此非寻常尸变,亦非借尸还魂。若我所料不差,此乃‘画皮邪术’ 与‘活尸养颜’ 结合之恶果!乃以邪法保持尸身不腐,并以特殊‘画皮’覆盖,窃取他人精血生机维持其‘鲜活’表象。那苏老爷,怕是死后不得安宁,被人炼成了活尸画皮,用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事过于诡异,报官亦是无用。宁瑜与阿翎便寻访到苏家,以游方道士的身份,言明察觉府上及祖坟有异,愿助其查明真相。苏家子孙虽半信半疑,但鉴于近日怪事频发,心中不安,便允了二人探查,并派了一名熟知情况的老管家陪同。
据老管家言,苏老爷生前极爱惜容貌,年过花甲仍注重保养,与城中“妙手回春”医馆的馆主交往甚密。而那医馆馆主,据说祖上曾是宫廷御医,擅制各种养颜秘方。
宁瑜与阿翎先至苏家灵堂查看,虽已下葬,但棺椁停放之处,仍残留着那股甜腻的“生机”与浓烈死气混合的怪异味道。阿翎以灵觉细查,更是在棺木缝隙中,发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如同人皮般的物质残留,其上附着着强烈的邪法波动。
“这‘画皮’,并非凡物,而是以邪法炼制,能自行汲取周遭生机。”阿翎神色凝重。
随后,二人又至苏家祖坟。坟冢看似无异,但宁瑜以灵力探查,却发现坟土之下,死气与那虚假生机的交织尤为浓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持续活动。
“公子,这坟……是空的?或者说,里面的‘东西’经常出入?”阿翎感应着地下的气息流动,讶然道。
宁瑜点头,目光锐利:“看来,那活尸画皮,夜间便会离开墓穴活动。我们需在此守候,一探究竟。”
是夜,月黑风高。宁瑜与阿翎隐于苏家祖坟附近的树林中,收敛气息,静静等待。子时刚过,果然异变陡生!
只见苏老爷的坟冢之上,泥土微微松动,随后,棺盖竟从内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着寿衣的身影,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平稳地从坟中爬了出来!
月光下,那身影的面容赫然是苏老爷,但皮肤光滑红润,眼神却空洞无神,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僵硬的、诡异的微笑!它站在坟前,伸了个懒腰,动作竟带着几分活人的慵懒,随后便迈开步子,朝着锦官城的方向,如同梦游般走去!
“跟上!”宁瑜低声道,二人悄然尾随。
那活尸画皮对路径极为熟悉,避开了夜间巡逻的更夫,专挑僻静小巷,最终,竟来到了城西那家“妙手回春”医馆的后门!它伸出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门扉无声滑开,它便闪身而入。
“果然与这医馆有关!”宁瑜与阿翎对视一眼,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跃上医馆屋顶,揭开瓦片,向下望去。
医馆后院的一间密室中,烛火通明。只见那活尸画皮如同木偶般站立中央。一个身着青色长衫、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是那医馆馆主——正手持一支沾染着朱砂与不知名液体的毛笔,在活尸的脸上细细描画、修补,口中还念念有词:
“以尔之皮,承吾之运;以尔之形,窃天之机……精血为引,魂魄为祭,驻颜长生,唯吾独尊……”
随着他的描画,那活尸脸上的“皮肤”似乎更加“鲜活”了几分,而馆主自己的脸上,则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年轻了些许。密室角落的一个陶罐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里面似乎盛满了新鲜的血液!
“他在用邪法,以这活尸画皮为媒介,窃取他人精血生机,反哺自身,妄图驻颜长生!”宁瑜瞬间明悟了这邪术的原理,心中涌起一股怒火。那苏老爷,死后竟不得安宁,被炼成如此邪物,成为他人追求虚妄长生的工具!
就在这时,那馆主似乎完成了今晚的“修补”,他满意地端详着活尸画皮,拍了拍它的肩膀:“去吧,老友,再去为我寻些‘养分’来……”
那活尸画皮眼中红光一闪,僵硬地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密室。
“不能再让它为祸!”宁瑜低喝一声,与阿翎同时破窗而入!
“什么人?!”馆主大惊失色,手中毛笔掉落在地。
那活尸画皮感受到威胁,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戾,挥舞着双臂,指甲陡然变得漆黑尖长,带着腥风抓向宁瑜!
“金光护体!”宁瑜金光咒瞬间展开,挡住利爪,同时桃木剑出鞘,纯阳真火燃烧,直刺活尸心口!
然而,那活尸身上的“画皮”竟异常坚韧,桃木剑刺入,仿佛刺入浸油的牛皮,阻力极大!而且,剑身触及画皮,那上面的邪法符文亮起,竟试图吸收、污染纯阳真火!
“这画皮有古怪!”宁瑜撤剑,发现剑尖沾染了一丝粘稠的、暗红色的物质,正在侵蚀剑身灵力。
阿翎见状,清辉绽放,如同月华流淌,罩向活尸。清辉对阴邪之物克制极强,那活尸被清辉照耀,动作明显一滞,身上冒起丝丝黑烟,发出痛苦的嚎叫。它脸上的“画皮”也开始扭曲、起泡,仿佛要被融化。
“敢坏我好事!你们找死!”那馆主见活尸受制,又惊又怒,从怀中掏出一把涂抹着黑狗血、刻满符文的匕首,口中念动咒语,身形如鬼魅般扑向阿翎!他竟也懂些邪门法术!
宁瑜岂容他得逞,身形一闪,拦在馆主面前,桃木剑化作重重剑影,将其逼退。
密室之内,顿时陷入混战。宁瑜对战邪术馆主,阿翎则以清辉压制、净化活尸画皮。
那馆主法术诡异,匕首挥舞间,带起道道黑气,能污人法宝,蚀人魂魄。更不时撒出一些腥臭的粉末,化作毒雾或小型鬼影干扰。但宁瑜根基扎实,金光咒万邪不侵,纯阳真火更是这些阴邪法术的克星,很快便将馆主压制得险象环生。
另一边,阿翎的清辉对活尸画皮效果显着。在那至纯至净的光芒持续照耀下,活尸身上的“画皮”开始大面积脱落、融化,露出下面干瘪、呈现不正常青黑色的真实尸身!那尸身胸口贴着一张暗黄色的符纸,正是控制其行动的核心!
“公子,它核心在胸口符纸!”阿翎喊道。
宁瑜闻言,虚晃一剑逼退馆主,反手一道纯阳真火符射向活尸胸口!
“不!”馆主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被宁瑜死死缠住。
轰!
真火符精准命中那张符纸,烈焰腾起,符纸瞬间化为灰烬!
符纸被毁,那活尸如同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动作戛然而止,眼中的凶光熄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上的“画皮”也在清辉中彻底化为脓水,露出其丑陋不堪的本质。
“我的画皮!我的心血!”馆主见状,发出绝望的嚎叫,心神大乱。
宁瑜抓住机会,桃木剑如电刺出,穿透其肩胛,纯阳真火瞬间封住其周身大穴,废掉了他的邪法修为。
馆主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宁瑜和阿翎看着密室中的景象,那盛满鲜血的陶罐,那用于绘制画皮的邪异工具,还有那具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苏老爷尸身,心中皆是一片冰冷。
“为了一己私欲,行此伤天害理之事,窃取他人精血魂魄,扰乱阴阳秩序,你可知罪?”宁瑜厉声质问。
那馆主惨然一笑:“长生……驻颜……有何错?世人谁不想青春永驻?我只是……用了些非常手段……”
“荒谬!”阿翎斥道,“以他人性命和死后安宁换来的‘青春’,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终将孽债缠身,万劫不复!”
宁瑜不再多言,与阿翎将馆主捆缚,又将苏老爷的尸身重新收敛,准备送回苏家祖坟安葬。他们清理了密室中的邪异物品,那陶罐中的血液,经辨认,竟是城中近日失踪的几名乞丐所有。
此事真相大白,在锦官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苏家子孙对宁瑜和阿翎感激涕零,那医馆馆主也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将苏老爷重新安葬后,宁瑜与阿翎站在坟前,夜色渐退,天边泛起鱼肚白。
“《太上感应篇》有云:‘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宁瑜望着新坟,悠然叹道,“这画皮邪术,便是走了邪径,欺了暗室。妄图以邪法窃取生机,逆转生死常态,终是竹篮打水,害人害己。皮相不过表象,红颜终将白骨。唯有修持内心,积德行善,方能获得真正的安宁与福报,此乃天地正理。”
阿翎轻声道:“是啊,真正的美,是由内而外的。一颗善良正直的心,远比一副虚假的皮囊更珍贵,也更长久。”
晨光熹微中,二人的身影离开了锦官城,继续前行。而那“活尸画皮”的诡异传说,则随着邪术的破灭,化作了一个关于皮相、欲望与生命本质的警示,留在了蜀中繁华的织锦与茶香之中。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