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岛的楼船划破虚空,很快便抵达了那片被无形规则笼罩、看似平凡却内蕴乾坤的山脉——无敌门所在。
船身停稳,众人落下。早已感知到动静的云阳、秦双儿、陆远以及化为人形的敖青迅速迎了出来。
“师尊!师娘!你们回来啦!”云阳声音洪亮,带着憨厚的喜悦。秦双儿清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浅笑,恭敬行礼。陆远眼神灵动,目光扫过众人,在落到被白辰力量托着、气息微弱的雷君化身上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推演之色。敖青则撇了撇嘴,目光主要落在了白辰手里那个油纸包上,鼻翼微动。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那个陌生又狼狈的老道士时,都露出了明显的疑惑。此人是谁?为何师尊会亲自将其带回?而且……此人身上的气息,为何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天道之威,恐怖如斯。即便雷君化就站在他们面前,那份被“剔除”的认知障碍,依旧牢固地存在着。
“师尊,这位前辈是……?”陆远作为代表,上前一步,谨慎地问道。
白辰看了他们一眼,将手中的烧鹅递给眼巴巴的云阳:“拿去厨房切了,大家分着吃。”然后才淡淡开口:“故人之后,遭了难,暂且在山门修养。”
他没有直接点明雷君化的身份,此刻并非最佳时机。而且,天道抹除的痕迹,也需要循序渐进地化解。
云阳接过香喷喷的烧鹅,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憨笑着应了声“是”,便快步朝厨房跑去。秦双儿和陆远虽然仍有疑惑,但见师尊不愿多言,便也恭敬称是,只是多看了雷君化几眼。敖青轻哼一声,对老道士没什么兴趣,转身便朝着后山温泉的方向走去。
白辰对岳断天和红莲道:“岳父,岳母,我先带他去安顿。”
红莲微微颔首,目光在雷君化和白辰之间流转,睿智的眼眸中若有所思。岳断天虽然满心疑问,但还是点头道:“快去快去,需要什么丹药尽管开口。”
红姑则拉着依旧有些怔忡、时不时看向雷君化方向的白无双,对白辰道:“我先带无双回房休息,他今天受了惊吓。”她看得出,白无双的状态很不稳定,那剑匣的嗡鸣虽然减弱,但并未完全停止。
白辰点了点头。
将雷君化安顿在一处僻静的厢房,并以自身力量设下滋养结界,助其稳定伤势、沉睡恢复后,白辰才轻轻舒了口气,转身走向自己和红姑居住的小院。
月上中天,清辉洒落院中,为静谧的夜晚披上一层银纱。
推开房门,只见红姑正坐在桌边,单手支颐,望着跳跃的灯花出神。白无双已经在里间睡下,呼吸平稳,只是眉头偶尔还会微微蹙起。
听到开门声,红姑转过头。脸上的怒气早已消散,只剩下浓浓的疲惫与化不开的忧虑。
白辰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
红姑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将身体的些许重量靠向他。
“今天……吓到了?”白辰低声问,声音是罕见的温柔。
红姑白了他一眼,语气却带着嗔怪和后怕:“你说呢?先是找不到你人,差点以为你又跑到哪个犄角旮旯惹麻烦!然后又是那个……那个老道士!”她提到雷君化时,语气明显顿了一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和师尊他老人家那么像?还叫你师尊?还有无双的反应……”
一连串的问题,显示了她内心的混乱。
白辰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组织着语言:“他,确实是雷君化。”
红姑猛地坐直身体,凤目瞪大。
“但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散功化作无双的师尊。”白辰继续道,目光深邃,“他是我后来,从天道夹缝中找到的,属于我们这个时代,但独立存在的‘雷君化’。我收他为大弟子。”
红姑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有所猜测,但得到白辰亲口证实,依旧感到震撼:“天道的……夹缝?大弟子?可我们为什么……”
“因为天道不容许这种‘悖论’。”白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冷意,“它抹除了君化存在的痕迹,将他囚禁于虚空之海,让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今日,他是凭借我传授的《万化欺天诀》,自己硬生生逃回来的。”
红姑沉默了,消化着这惊世骇俗的真相。万载修行,她深知天道威严,却不想天道竟会行此等“欺骗”之事!而那个老道士,竟然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天道牢笼中挣脱!这是何等的意志!
她忽然想起流火城中,雷君化看向白无双时那复杂到极点的眼神。那不仅仅是看一个陌生孩童,那是在看……另一个自己,一段被斩断的过去。
心中的许多疑团似乎解开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和对白辰的心疼。他独自一人,对抗着天道的欺骗,寻找着曾经的师长,还将他收为弟子……这万年来,他究竟背负了多少?
她反手紧紧握住白辰的手,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辛苦你了。”
没有再多问,只是这一句,便包含了所有的理解与支持。
白辰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夫妻二人依偎在灯下,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难得的宁静与温情。
“那……虚空神族呢?”红姑忽然想起虚惑,“我感觉母亲似乎有些在意。”
白辰眼神微眯,淡淡道:“跳梁小丑,包藏祸心罢了。他们以为能算计一切,却不知是在自寻死路。”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红姑却从中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她知道,白辰虽然怕麻烦,但一旦有人触及其底线,尤其是家人,那后果……
她不再多问,只是将身体更贴近了些。
窗外,夜凉如水。无敌门内一片安宁,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暗流,正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汇聚。而刚刚归来的大弟子雷君化,无疑将是打破这平衡的关键一环。